“这草药是我亲自在附近采的几种，虽比不上我们吐蕃的药材，但勉强能让你恢复些精神。”
巴古说着，又掏出一粒药丸送到武照面前，道：“来，吃了它，能预防你夜间发热。”
还不待武照伸手去接，杨煦已先夺过药丸，仔细打量一番，又闻了一闻，仿佛十分在行一般。
武照眸中不禁划过一抹诧异。之前她在将军府时听绿萼说过，他不是不会药理吗？
巴古一把夺过杨煦手中的药丸，皱眉嗔道：“之前我抓的草药你也要先过过目，就好像自己很懂似的！”
杨煦不恼也不反驳，只是不作声。
武照心想或许杨煦只是过于担心她的伤势，当下心中一甜，再不疑心其他了。
喝完药，武照却有些饿了。
李治便道：“我去看看外边肉烤好没。”
可刚一转身，身后便响起武照淡淡的声音：“不必了。我想自己出去吃。”
李治只觉心里某处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只愣在原地既迈不开步子，也不能转身。
禄东赞道：“也好。在我们吐蕃，女人也都没这么娇气。不过是脖子上的一点刀伤，吃了药也就好了。”
武照白他一眼，佯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一剑是谁划的？”
禄东赞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杨煦将武照搀起，说道：“出去走走也好。”
武照向他微微一笑，并肩与杨煦走出帐篷。
禄东赞、巴古也随后跟了出去，独留下李治一人在帐篷内又悲又伤……
一时吃饱了，武照见今夜星空皎皎，便踩着银白色的月光在帐篷附近散步。
望着满天星斗，不知不觉竟走到一个小山坡。
不防脚下不平，武照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便要摔倒。
突然身后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拉住，腰间被那人臂弯一揽，便将她拉回身边。
武照定睛望着眼前在月下清华潋滟的俊颜，不由得心跳加快，即使在月夜之下也能近看到她脸上的一抹红晕。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还跑这么远吹风？”杨煦磁性的声音前所未见的温柔，满是宠溺的意味。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武照望着他，眨了眨又长又密的睫毛。
杨煦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武照身上，上面还残留着他淡淡的体温……
“担心你有事。”
听了杨煦的回答，武照心中更加甜蜜。
她抿唇笑着，忽想起白天的事，不禁开口向杨煦追问一直盘旋在她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你始终不肯带我走？”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我能带你逃去哪里？”杨煦无力地解释道。
武照眉心轻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愿不愿意为了我而离开。”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即使留下来，不表示我们不会有未来……”
武照无力地摇头，阻止杨煦继续说下去：“留下来，你是皇上的臣子，而我是皇上的妃嫔，我们不会是有将来。”
“照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许你一个将来。”杨煦将她拥入怀中，信誓旦旦。
“将来？你我的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彼此……”武照挣脱他的怀抱，言语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心中微凉。
她仅知不多的关于武则天的历史里，根本没有杨煦这个人。可见，倘若她无法改变历史，杨煦只会是她往后余生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罢了。
否则，怎会青史无名？
心中酸楚不已，武照又不禁湿润了眼眶。
她深呼一口气，抑制快要流下的眼泪，道：“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毕竟就算你说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也有太多牵绊……就算真的能跟你从此亡命天涯，也会带着愧疚过完一生。”
杨煦被武照这一席话深深愣住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牵绊着武照的是什么，但武照虽然还没有看穿他的“底牌”，但她却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尽管只是如此，却也让杨煦感到心虚……
看到武照缓缓下山的背影，他竟良久没有勇气追上去。
虽然相隔咫尺，但他却从未觉得与武照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仿佛两个人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这一段晦暗不明的夜路，而是……两个世界！
直到武照消失在视线里，杨煦才冷声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黑暗中，竟是李治从树后走了出来，冰凉如玉石的声音悠悠响起：“原来以杨将军的武功，是可以听到百步之内是否有人靠近。可本王奇怪，白天本王藏在树后许久，杨将军不可能没有察觉。究竟是杨将军当时太过沉醉对武照的爱意，还是笃定本王会出现制止你二人离开，所以故意上演一场情深意切的戏码？亦或者……两者兼有！”
杨煦眼神中划过一抹锐利，隐晦阴鸷目光落在李治那张有恃无恐的脸上，沉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一样自私，为了将照儿留在身边，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让她失去她渴望的自由。”
“说到手段，本王如何能与杨将军相比？恐怕连本王的‘这点手段’，也实在杨将军的算计之内吧？”李治的声音依然慢条斯理，但言语中的嘲讽却是不言而喻。
可这嘲讽，却又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杨煦冷眸微暗，只沉默不语。
李治冷笑一声，讥诮说道：“其实你我都是同一种人，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不择手段。只是本王的执念是照儿，至于你……本王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可以放弃一个如此动心的女子，宁可痛心地看着她转身远去，却不肯改变半点心意？”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杨煦冷冷回道。
然而李治却轻轻摇头，显然并不相信他如此敷衍的解释。
“你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只是你越是隐瞒，本王越是怀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煦眸色顿时好几度。
他目光直直落在李治的脸上，森冷开口：“晋王殿下真想知道？”
李治只觉杨煦此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戮和怨愤，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