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皱了皱眉,看了眼那边被人扶着顺气的老头,然后看向眼前之人。 “恐怕那位老先生不会让本官就怎么走了。”他说道。 眼前的中年男子苦笑摇头,“文师近日有大悲,是以心绪不定,还望大人莫怪。” 人之大悲,莫过分离。 顾小年嘴角轻抿,只是冲几人再抱了抱拳,随后转身离去。 而看着他的背影,这中年人目光略有思索,随后听得身后有些气愤的喊声,眼中便剩下无奈。 对于这个平日里无事都喜欢找茬的老师,他实在是有些头疼。 更何况,此时同来的还有另一位无理找三分的‘老头儿’。 “咱们回书院吧。” 他转身过去,苦笑道。 一旁,是深以为然的另一个中年人,此时更是狠狠点头。 虽说方才那锦衣卫倒是好说话,但此事毕竟是对方错在先,他们倒也占理。可三番五次言语相激,他心里是怕了的。 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对方起了歹意,直接暴起杀人,那他们四个可就真交代在这了。 多冤啊。 是以,这俩中年先生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 …… 而此时,马蹄不快,顾小年已经在了回神都的路上。 “大人可还在生气?”颜岑问道。 顾小年笑笑,“为什么要生气?” 颜岑歪了歪脑袋,明显不信。 “那老家伙虽然看着有些胡搅蛮缠,但人逢悲事,可以理解。” 顾小年说道:“再者,七老八十的年纪,非通武道,又能有几年好活。” 颜岑一怔,随后目光有些复杂。 “怎么这般看我?”顾小年随口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大人有些不一样了。”颜岑说道。 顾小年听了,目光略有恍惚。 上一次听人说自己有些不一样,似乎也相去不远。 “所谓的不一样,不过是与你以往的感官不同罢了。”他说道。 颜岑听不太明白,自顾说道:“依着大人的性子,方才应该直接动手才对。荒郊野外的,杀了再放把火,谁能查出来。” 顾小年笑笑,然后看过去,“你不该来锦衣卫。” “啊?” “诚然杀人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但一旦起了开头,你就停不下来了。” 顾小年抻了抻马缰,马蹄轻快。 “杀人会上瘾的,杀得越多,自身就会越松懈,不会思考,最后也就离死不远了。” 颜岑看着前方的身影,对方的话犹在耳边,她却不甚理解。 “大人,咱们是锦衣卫啊,不就是要杀人的么?” 她夹了夹马腹,赶了上去。 …… 人总会有有压力的时候,因此才会选择放空自己。 神都,入夜。 顾小年坐在班房之中,修炼从未止歇。 敲门声响起,随后颜岑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大人,邓三传来的消息。” 她脚步略快,有些急色。 顾小年抬手,被颜岑握在手中的书信便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 颜岑一下睁大了眼睛,脚步都下意识停下。 顾小年看了眼其上封蜡,一把撕开。 是寻常的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看完后,他的脸上涌上几分笑意。 颜岑看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烛光安静,暖光打在顾小年的脸上,本来是很和煦的浅笑,却有种异样的冰冷寒意。 她咬了咬指甲,没敢凑过去。 顾小年将信纸放到烛台里,一簇火光冒出,将之整个吞没。 明亮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眼里,将他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消息是邓三传来的,但里面的情报却是关青提供的。 神都如今涌动的骚乱,北镇抚司看似的暗流,以及那无尽阴霾的宫墙。 这些并非顾小年原先那般认为的简单,而其源头,也并不是来自‘将军’的那波势力。 而在于盗门从皇庭司取走了一样东西,一样可以让方醮开口,解开昔年魔教藏宝之地的东西。 盗神荆风,如今盗门迫于压力,已经将其逐出了门墙。 而那夜的诏狱,劫走赵宥或许是凑巧,也可能是一种掩饰,最重要的,是将方醮偷天换日地转移了出去。 换句话说,曾经被囚于诏狱的‘狂狮’方醮,如今已是自由身。 顾小年目光微沉,他不用判断这封信的真伪,因为这些事如果不是确有其实,邓三和关青根本不可能知道一丁点儿的线索。 现在值得玩味的,就是关青从哪得来的情报。 而且,对方提供给自己这份情报的时间点也颇为巧妙。 现在,是自己让岳山峻的锦衣卫在外城西坊巡查、顺道把那几个小帮派拾掇敲打后的时间点。 是自己给了好处,然后关青才递来了这个消息。 顾小年脸色渐渐收敛。 人的上位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个机会。 帮派势力里上位是容易的,敢打敢拼就有一条路走,官场却是不同。 世上最大的江湖便是朝堂,远非在野可比。 如今,关青往上爬是容易的,这人顾小年也看的明白,对方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只要给他一根羽毛,他都想着上天。 从此事上来看,对方未必没有给自己提醒的意思。 提示自己,他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小混混了,这种举足轻重的情报,你得不来,我却能搞到手。 烛台中缓缓飘下灰烬,顾小年轻轻一笑。 “饿了。”他说了句。 “啊?”颜岑一下灵光,没听明白。 顾小年瞥眼过去,字节顿挫,“我要吃夜宵。” 颜岑缩了缩脖子,小跑着出去。 “吃就吃嘛,这么吓人干什么。” 关上门,她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朝卫所里的火房跑去。 顾小年自然是能听见她的话,不过也不在意。 “饿了就要吃东西,可现在,似乎没什么能吃的啊。” 顾小年舔了舔嘴唇,清秀的脸上被烛光照的有些诡异。 “司徒商,方醮。” …… “你是说,那夜让他入宫的是冷湛?” “对啊,冷湛拿司徒商的事做筹码,他只能去。” “司徒商的验尸报告你也看过,你觉得,小年用的是什么武功?” “这我又没亲眼见过,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信《天子望气术》看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是先天一炁。” “没了?” “没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只看到了属于先天一炁的存在,司徒商的气海丹田明显是被先天一炁毁掉的。” “我知道了。” “诶?你知道什么了?” 林欣尘看着破空而去的那道身影,咬了咬牙,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