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在韩箴旁边不远处的位置停下。
韩箴的头已经在胳膊的支撑下从岩石地面上抬了起来，用来支撑的胳膊那里有一颗小石子，硌地韩箴生疼。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最起码远远赶不上身体刚刚收到攻击的各处传来的痛感更强，像是左腰到整个左腿的部位，韩箴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生死一线的时刻，韩箴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韩箴面朝着身下的岩石地面，看着不断有血水从自己的发丝间、脸上、口中向下滴落，滴到上面之后慢慢汇聚在一起。
光线黑暗，血水浓郁，哪怕汇聚成了小潭，也不足以映照出韩箴现在的模样。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很难看吧……
呼呼——
韩箴剧烈地喘息着，严格说起来，韩箴现在身上的伤势要比之前参加家族战争的时候更为严重，不过经过一年的努力，韩箴现在这个人物的身体素质也今非昔比。
韩箴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不，说是抢救太不准确了，更应该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拼一波。
其实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自找的。
那次面对那个敌对家族暗谍的时候也是这样，严格来说，这样的敌人对韩箴来讲，其实都是属于那种越级挑战。
在他刚刚转生过来，7级的时候对上了起码13级以上的迷惘者·克兰，而且他当时就已经掌握了强大的使用意志来强化武器的能力。
现在，只有15级的韩箴却又对上了这个最少18级，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达到了20级满级，正在寻找通往传奇道路的强大变形职业者。
韩箴心里明白，如果是那种和自己等级相同的敌人，根本对现在的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像样的威胁只有面对这样的强敌，才能真正地明白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有多大，然后想办法去弥补，这是任何的传授或是情报都表达不出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如同韩箴的第一次死亡，在巨龙的烈焰之下，韩箴更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传奇和传奇之下的差距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等级差距所能弥补的，而是一种本质的，层次方面的差别。
所以在转生之后，韩箴一改自己往日在地表时候的跳脱和疯狂的作死行为，老老实实地参加家族战争，加入巡逻队，和武技长学习黑暗精灵的强大剑术。
甚至在韩箴看来，他的这一年之中，表现地都不像自己了，那个疯狂、混乱而好战的自己，更多的却像是一个中立偏守序阵营的老实人。
混淆了善良和邪恶的分界，在那个卓尔的城市中慢慢蛰伏着。
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地提高自己的等级，用最短的速度接近传奇，韩箴十分好奇，传奇强者眼中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总有一天自己要亲自体会一下那种感觉。
直到那次地表突击队，在黑暗的地窖中看到那一双双目露祈求的眼神的时候，韩箴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一年中完全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所有玩过虚拟世界之类的游戏一年以上的玩家都知道，尽管这一个个惊奇瑰丽的世界看起来只是一个个使用特殊的运算代码演算出来的世界，是盒子里的世界。
可当玩家们通过虚拟仓深入其中，才会发现，这一个个世界是真实的，是切实存在的东西。玩家们在其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事情，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给这个世界造成不同的影响，同时也扮演着这个世界中一个原本的居民的角色。
在韩箴刚刚开始接触虚拟世界的时候，那个世界是一个有着众多奇诡怪物的世界，里面的人类使用神秘学和蒸汽机械的力量和怪物们做着持久的抗争。
他曾经在里面加入过一个玩家小队，小队的队长是老玩家，一个和韩箴一样的混乱善良阵营的老玩家，韩箴经常看到队长会将自己花了几个月时间赚到的钱币赠给孤儿和乞丐们，甚至在后来，还用狩猎怪物赚到的钱开了一家收容所，专门用来给那些失去收入和家人的乞丐和孩子们提供一个避难之地。
而且他同样是一个疯狂的侠士，他曾经接到过一个任务，任务的目标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十几岁的女孩，她的父母被人陷害，她自己也将被仇人派来的杀手夺走最美好的生命。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队长当场反水，杀死自己的杀手同伴的时候，他又跑到雇主那里杀死了自己的雇主，那个雇主是队长所在的城市中所有人默认的地下势力的王。
事情很简单，队长也难逃一死，唯一活下来的就是那个无辜的女孩，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从黑暗中开始，尚未浮出水面，就在黑暗中结束。
死亡之后，队长也失去了他那个努力了八年才培养成形的强大人物角色，他甚至曾经倚靠那个角色特有的能力狩猎过那个世界中最可怕的怪物，这样的角色，就只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和城市中最强大的势力死磕。
值得吗？当韩箴这样问自己的队长的时候，他听自己的队长这样说过。
孩子，这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和外面一样真实的世界，他们这些原住民同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思想的、自由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一段数据，我们虽然是超脱这个世界，来自外面的人，但在这里，我们并不比这些原住民更高贵。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如果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还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并为此而活，那么不就太可悲了吗？生活在外面的世界，这是我们的幸运，也是我们的不幸。
在外面，在联邦科技的帮助下，我们和这里传说中的神明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外面，没有人真正明白苦恼为何物。
可这并不是全部，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寻求未知，找到自我。
在这里，我找到了自己，帮助他人，我心里舒服，这样就够了，不需要别的理由。
最恶劣的情况，也只不是失去一个玩家人物，你知道，我们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是死人，而这只不过回归了最开始的结局。至于你说的时间，看开一点，孩子，对我们来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韩箴低垂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是为了那个女孩，而是为了自己……
通过和已经在他身后停住脚步的那个女性卓尔圣武士的战斗，韩箴同样看到了自己作为高级职业者和这种顶级职业者之间的差别。
顶级强者……也不过如此。
屏住呼吸，韩箴深深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