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我说的人就是她!”巫赞惊讶大喊。苏炎虽然听力受损,但看到巫赞激动的神情很快便猜出大概。
令旗挥舞,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炮火都瞄向红雁。巫赞见状有些茫然,刹那间万千炮火已呼啸着袭向红雁。
红雁张开双臂,如同迎接一场洗礼。你不曾见过数以千计的“圆石”在瞬间绽放,你不曾见过万千电与磁碰撞发出的绚丽极光···
伴随着红雁肉体的消亡,所有的攻击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原先战场上空乱舞的虫群定格在半空,随即如同撑破的气球般爆裂,无数残躯夹杂着“汁液”撒向地面。军士们沸腾高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却无人知晓,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从天而降的发光“汁液”洒落在皮肤上,如同一层薄薄的油脂,没人发觉它们正悄悄渗透肌肤,侵入组织。皮囊之下,数不清的邪恶力量开始生根、发芽···
一位军士举止怪异的爬上战车,扭曲的身体很快引来众人的目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军士身上的血肉如同遇到高温的橡胶般“融化”,两颗眼珠生生掉落,紧接着,口鼻也开始脱落,而后是手臂、脚掌、内脏···
正当众人惊恐万分时,那些掉落的器官与组织竟开始蠕动,眼球上隐约可见密集的黑色细丝正以惊人的速度疯长,随即试图拖着眼球爬行。紧接着,手臂、脚掌也跟着爬了起来,更有一节节肠子如同小蛇一般,歪扭着朝前爬行。而更多的则是血肉中孵化出的如同跳蚤一般的生灵,看的众人头皮发麻。也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随即枪林弹雨倾泻而下···
当数以万计的鲜活生命在顷刻间消融,前所未有的恐惧充斥着所有人的内心,“跳蚤”们穿过火线,朝着未被侵染的人群进发。一只“跳蚤”爬上一位军士的后背,用形同针管的口器播下种子,邪恶的力量开始扩散,在它们眼里血肉之躯不过是温润的苗床。很快,军士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随即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周围的战士忍不住朝着被侵染的军士开火,但随即自己也被吞噬。
“火线封锁!火线封锁!”苏炎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然而众人尚未恢复的听觉和遍布战场的混乱让一切变得徒劳。虫群逐渐壮大,它们形态各异,细看之下,又都是人身上的各种器官。当一排排残缺的手、脚、眼珠甚至是肠子朝着军士们爬来,即便是最英勇的战士也不免胆寒。“跳蚤”们从残存的血肉中汲取能量,逐渐演化出翅膀或是利爪坚喙,开始朝着天空和地底进发。
热浪卷裹着“跳蚤”扬在战场上空,聚集之后呈现出一片异样的光芒,“光海”起伏,美的令人心碎。渐渐的,大地上满是光点,无数的“跳蚤”正从地底挖刨坑道,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高耸的尸山成了虫豸的乐园,目光所致皆是荧光,饱餐过后的“跳蚤”们裹挟着移动的残躯碎块如雪崩般向着战场袭来,越来越多被侵染的军士拼尽仅存的理智引爆了身上的圆石。
好在众人的听觉渐渐恢复,军士们自发围成一个个战阵且战且退,喷火器和圆石组成一道道密集的火网扑向汹涌的虫群。战场被一个个巨坑分割,原本宽广的战线渐渐变得拥挤不堪。伊诺克神情凝重,下令将所有的战车和器械推入深渊,奈何悬崖下暗流涌动,水怪们挥舞着触手,借助水流将堆叠的战车推离。军士们试图用电磁炮轰击,却见电磁武器遇水威力大减。甚至不用下令,英勇的军士们争相跳下深渊。
“别用圆石!别用圆石!”军士们大喊着,深渊下幸存的军士们甚至只能用刀剑与水怪搏斗。鲜血染红了暗流,对岸的兽群也跟着躁动起来,龇牙咆哮声响彻原野。
一座用战车和生命堆叠起的丘陵在深渊中拔地而起,希望之火似乎正熊熊燃起。突然间,天空阴云密布,远处又一片发光“云彩”正缓缓靠近,军士们这下彻底杀红了眼,竟连人带车一同冲向深渊,悲壮之景连兽群都为之动容···
当血肉浇筑的通途横跨深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疯狂起来。兽群如同狂风裹挟着巨浪拍向人群,一阵声波过后,兽群尸横遍野,趁着空档,军士们向着对岸狂奔。为了防止尸体堆叠,军士们举着声波枪一路突袭横扫,奈何愈发密集的动物尸首很快便拖慢了众人的脚步,一座更大的“火山”正快速崛起。似乎所有的努力在此刻都显得绵软无用,嚎啕声夹杂着无助的怒吼传遍原野。
乌云已至,盛宴之时,众生皆是鱼肉。
尸山上,带着翅膀的“跳蚤”们愈发聚集,如同一团气雾笼罩在战场上空。突然间,“气雾”铺天盖地席卷直下,眨眼间便击穿所有前沿阵地。幸存的盔甲战士挥舞着喷火器顽抗,全封闭的金属外壳使得“跳蚤”们无计可施,却见地底钻出无数“小蛇”将盔甲勇士们缠绕、束缚,直至将其完全包裹、吞噬。发光液体沿着裂开的微小缝隙渗透进盔甲,一阵阵血雾腾空而起,那是濒临窒息的军士们最后的抗争。
魏烛、魏螟率领盔甲军团驰援上前,烈焰炙烤着天空和大地,翻腾的热浪将盔甲灼的滚烫。高温带来的浓烈的窒息感使军士们几近崩溃,持续烘烤之下,军士们全身浮肿,握着喷火器的双手满是水泡,甚至冒起白烟,那是皮肤烧焦的气息。军士们眼含热泪继续战斗,奈何无处不在的“跳蚤”大军、四处攀爬的残肢断臂,勾勒出的却是一副末日景象。
魏螟再也忍受不住煎熬,将头盔缓缓摘下,一股热气腾起,映出早已扭曲的面庞,仰望“星空”,彼岸的萤光触手可及。就在魏烛眼前,几只“跳蚤”钻进魏螟的耳内,魏螟看着魏烛,笑了。
魏烛老泪纵横,忙将魏螟揽在怀里,顽皮、叛逆、刚强···脑海中依稀是魏螟成长的模样。当血与肉在指尖流逝,即便心如铁石,却已再无牵挂。魏烛踉跄着站起,环顾四周,虫群如同洪流在脚下飞淌,原先密集的火舌渐渐稀疏,数十条“小蛇”漫过脚踝缠绕着向上攀爬,没有过多犹豫,魏烛拉响了圆石···
原本齐整的阵列一个接一个倒下,苏炎率领军团上前,尽管众人知晓这毫无胜算。正当所有的希望烟消云散时,远处堆积如山的野兽尸体突然四散飞溅,一支齐整的大军杀入:他们手持白色发光盾牌围在一起,盾牌上似乎有一股魔力,可以将一切阻隔在外,疯狂进攻的野兽隔着半个身子却无法靠近(这种盾牌可以产生一定范围的斥力,稍加衔接就可以构造一个全封闭的环境,缺点是会阻隔空气)。而另一面,“山坡”上数辆摩托艇探出头来,停留一阵后便疾驰离去。
很快,密集的人群攀上高坡,惊愕中,一条硬泥浇筑的通途已经贯穿天堑,到达山顶。当众人目睹“跳蚤”的威力后,当即决定救出被围的人群,数十艘摩托艇从山巅一路向下倾撒硬泥。眼看尸山变通途,军士们激动不已,振奋之下开始极力突围。
随着阵营的聚集,更庞大的兽群出现在战场外围,天空中发光萤虫渐渐聚集,如同一个巨大的台风眼悬在上空。就在悲喜之间,屠刀骤然落下,恶灵露出锋利的獠牙。如同预设的程序一般,萤虫们一波接一波有序地爆裂,一场“荧光雨”拉开序幕。
人群竭尽全力躲避,盾牌、盔甲、衣物···钻进车底、扒开尸堆,虫群紧随而至,原来自始至终,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到处是绝望之下放弃抵抗的人群,伊诺克、撼山、蝠贲···英雄陨落竟如草芥蝼蚁,扶厄、布林、阿鬼、巫赞、凯康、小灰雀、夫塔,在死神眼中他们并无差别。当万千肉身化作尘沙浮影,幸存者早已心神俱碎。
塞安看着眼前景象,竟开始自言自语:“天也黄,地也黄···“沉吟半晌后怒吼:”我们流的血还不够吗?不够吗?!还想要谁的血,我的吗,来啊,给你啊!”说完举起利刃。于烈将塞安提刀的手臂轻轻按下,随即走向虫群,一遍又一遍打着手语。
一大群“跳蚤”快速聚集,渐渐凝聚起一副躯体,红雁的面容依稀可见:“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红雁伸“手”轻抚于烈面庞,几只虫子钻入于烈口中:“如果你愿意放弃这副躯壳,这里有足够的原料···”
于烈摇了摇头,继续手语道:“血鳄因我而死,我不能轻易放弃现在的身体···我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叫它们源虫,我创造了它们。”无尽的阴影中,杀戮还在继续:“我在创造一个纪元,属于我们的纪元。再也无须东躲西藏,很快我们就可以占领整个星系,拥有连星际法庭都需要忌惮的力量。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把魔靥星人踩在脚底,再也没人可以肆意践踏我们。而这儿,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不能屠杀这么多无辜的人,更何况许多人我们都认识。”于烈极力劝说道。
“只有最猛烈的风暴过后,才能开出最美的花朵。这么多年来,我处处留情,结果他们依旧各自为战。他们骨子里的自私与傲慢从未改变,既然如此,我就打破他们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体面,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
于烈思索许久:“也许你是对的···希望我们离开的时候,还记得来时的样子。”
“你不和我一起吗?”红雁看着转身离去的于烈。
“和你一样,我的事还没做完。”二人相视一笑。
看到于烈回来,塞安心中五味杂陈:“所以这是对我伤害你的惩罚吗?”见于烈摇了摇头,塞安攥住刀尖,递上宝剑:“只要能让它们停下来,杀我折磨我怎样都行。”
凝望战场,杀戮并未停歇,荧光雨过后,源虫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山呼海啸般的攻袭令所有的抵抗显得毫无意义。苏炎的军团早已千疮百孔,维托带着幸存者用盾阵抵挡,源虫大军随之将其层层包裹,没过多久,阵中众人便觉呼吸困难,近乎窒息。凯尔德等人已是悲痛欲绝,在兽群与源虫大军夹击下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骑着翼龙从天而降,径直来到于烈面前。塞安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欲上前,却见少年已是心急如焚:“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塞炙将魔音盒递给于烈。
“我操控不了这些虫子。”于烈手语道。
“但你可以阻挡外面的兽群,这便足够了。”塞炙眼神焦灼。
于烈稳下心神,一阵阵奇特的音律发出,不多时,原先疯狂攻袭的兽群渐渐冷静下来,趴坐在地上呜咽低鸣。
“剩下的交给我。”塞炙骑上翼龙便朝凯尔德奔去,不多时,成群的摩托艇攀上“山岗”,向北绕行。终于,盾阵中的人群忍受不住,同时从阵中四散冲出,只转眼间,大部便被源虫吞噬。维托、魏方等人极力奔逃,眼看就要被源虫追上,危急时刻凯尔德驾驶着摩托艇从天而降将几人救起。
还未表达重逢的喜悦,刚搭上摩托艇的数人便眼看着一只源虫钻进凯尔德耳内。凯尔德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发红的眼眶下露出一丝笑意,魏方仅有片刻迟疑,上前一把将凯尔德从半空推下···
凯尔德的面庞渐渐凝固,一时间所有的痛苦与罪恶朝着魏方涌来,魏方再也坚持不住,失声痛哭。维托同样泪如雨下,强忍悲痛坐上驾驶位,几经调试后驾驶着摩托艇冲向战场中央:“我们去救活着的人吧。”
架起盾阵的摩托艇在战场上疾驰,救起幸存的人群带至兽群中放下,彼时疯狂的野兽此刻端坐在地上,耷拉着耳朵,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成群的摩托艇往来反复,源虫大军紧随而至,好在没有了兽群的围堵,有了退路的人们显得从容不迫。
一艘摩托艇来到早已疲惫不堪的苏炎面前,艇上人群稍作手势,苏炎心领神会,拿起喷火器便对着盾牌喷扫,扫落源虫后盾牌收起,苏炎等人被拉上摩托艇。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放下,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聚集,期盼、恐惧、愤怒···万般思绪在于烈面前汇集。
还未等摩托艇的燃料耗尽,战场已被源虫彻底吞噬,人群退去,幸存者百不足一。而对于这颗星球上的其它生灵而言,狂欢,才刚刚开始。
无数的鸟兽毒虫、海兽河灵一齐跃向源虫,仿佛一场浩大无比的献祭盛典。废墟之上,源虫翻涌聚集,当智慧的源泉涌入这些原本卑微的灵魂,当灵巧的双手取代笨拙的爪蹄,一具具从未见过的躯体正慨然面世。
一群褐色身躯拥有鸟类脑袋的生物如获新生,攥了攥手掌,露出诡魅的笑容。一道传送门凭空突现,“鸟教授”快步走出,难掩欣喜:“你们回来了,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