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连碧强作镇定道:“那是因为江湖豪杰皆生了双慧眼,能一眼识辨那陆姚分明是你们魔教的推出来的弃子!她替你们魔教背了黑锅!” 竹明朗声大笑,英俊的外貌在日光正盛之下,竟生出了几分凛然不可侵之感。 我揉了揉太阳穴,一定是近来太劳累了,产生了错觉。 韩连碧神色微变。 竹明蓦然止了笑,目光如鹰般锐利的直盯着韩连碧,声音清晰,字字道:“那陆姚姑娘确实是替人背了黑锅,然却并非是替我普梵教!” 我心中微动。 我一直不认为陆姚是杀害吕氏满门的凶手,但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有什么事情被我不经意间遗忘了。 一时间群雄的情绪都有些被调动了,纷纷小声议论着被灭了满门的吕氏及指认陆姚的那场武林大会。 “简直就胡言乱语!”韩连碧大声道,“武林中除了你们魔教与吕氏一族有那样深的过节,还会有哪个?” 竹明的笑容便带了几分蔑意:“韩宫主词穷了么?只会抓住这一点不放。退一万步讲,如韩宫主所言,诚然我普梵教与吕氏有所过节,吕氏但凡出了事便会被一些无知小人归到我普梵教头上。然而我普梵教纵横世间百余年,敢作敢为。若真是我普梵教所为,又有何惧灭了区区一个扬州吕氏,有何不敢承认!” 那韩连碧身边一个美婢冷笑道:“自然是怕了武林中群雄众志成城势要铲除你们魔教……” 她似乎也想到了眼下正被人火攻后又用大水淋了个满头满脸的尴尬羞人境地,再说怕了群雄这话实在有些讲不通,自然而然最后那语气尾音就颇为理不直气不壮。 韩连碧狠狠瞪了这说错话的美婢一眼。 这美婢无形之中又大张旗鼓的提醒了武林群雄此刻与普梵教的对话位置并不是对等的,人家是戏弄过后又放你一命的施恩者,而自家,颇有几分落水狗的意味…… 噗,我看着好多武林群雄看这美婢的眼神都直嗖嗖的扔小飞刀了。 竹明直接无视了这看上去胸大无脑的美婢,他大概是自矜身份,不屑理会一个奴婢。 唔,说起胸大无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暗暗的很是振奋,觉得自己既胸大又有脑,真真是个好姑娘。 郁凉啊郁凉,遇到我这么好的姑娘,你就不要客气的娶了吧。 正自己暗地里美滋滋的得意着,又听竹明道:“方才说道,陆姚姑娘正是替他人背了黑锅。说到这儿,倒先少不得卖个关子,请出诸位当中一位大侠出来,做个见证。” 竹明微眯起眼,似是在扫视群雄当中谁够资格出来担任这份重任。 韩连碧冷冷笑着,并不答话。 而此时竹明却也笑颜逐开的合手相击,似是看到了恰当的人选,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神情。 群雄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因人太多,个个显得有些困惑。 我却心中巨震,在竹明看过去的方向里,我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正垂了眼目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看到那张脸,我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感觉忘了些什么的地方是何处了! 那日里,陆姚并不是一人入的扬州城,她分明曾约过那张脸的主人,一同去给吕氏助拳! 陆姚在不恰当的时间里去了吕府,那么,那张脸的主人呢?——武当派弟子安平谨,那时候又去哪里了呢! 郁凉察觉到了我身体微震,不动声色的将我往他怀中搂了那么一搂,在我耳边低声道:“哪里不舒服么?” 我抓着郁凉的衣袖,声音有些发抖:“是他——是安平谨!他,他当时也在扬州,跟陆姚在一起!但是事发之后,整场事件里没有他的影子……” 由于太过激动,我说的语无伦次。郁凉却听懂了般抚慰似得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带着一股让我心安的沉稳,低声道:“我知道。你好好看着。” 奇迹般的,我因为他这有些让人脸红的举动以及虽简短却让我无比安心的话,慢慢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深呼了一口气,我冲着郁凉目带崇拜的笑了笑,低声的唤他:“郁凉哥,恩呢。” 声音又糯又软,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我自己都被自己震惊住了。 反应过来的我不禁脸有些红,然而郁凉却目含笑意,显然受用无比。 我脸一热,不再看他,仔细的听竹明讲话。 竹明含了笑,道:“那位安平谨少侠,是武当派的高足吧?接下来的事,少了安少侠,可大大不美。” 我心里已认定了安平谨与扬州吕氏灭门一事脱不了关系,看他自然就多了几分审视。 安平谨眼神中带着极复杂的神色,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温柔的笑意,阴沉沉的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早先我观察众人衣服样式的时候便知道,武当派此次并没有以门派名义派出弟子参与围剿。 但不能确定的是,或许有些武当弟子对普梵教义愤填膺不能容忍,私下里参与了这次围剿。我看竹明提到“武当”二字时,这些正道人士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显著变化,倒像是早早便知他们队伍里有武当弟子。 峨眉派这次也没有以门派名义派出弟子,我料想着大概是出了陆姚这事,峨眉掌门莫邪师太刚正不阿,在情势不明之前不愿弟子白白趟了这趟浑水。 安平谨神色便僵了僵,继而绷着嗓子,声音平板道:“在下不过武当派一普通弟子而已,当不起这一声少侠。” 他声音的平板与郁凉声音的平板又有所不同。 郁凉声音的平板,是他心中对事淡漠,故而不带情绪显得平板了些。而安平谨的声音平板,更像是极力在压抑情绪,故而平板。 我暗暗比较一番,顿时觉得就算是声音同样平平板板,也是我家郁凉平板的更有范儿些。更何况,我私下里还觉得郁凉那低沉的声音十分悦耳,不知道甩这个阴沉的安平谨多少条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