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正好,微风和煦,小酌一杯清茶,把袖谈欢都是极好的事。 然而此刻这客栈当中的气氛着实波云诡谲,连店小二都拿着擦桌布对我们这桌敬而远之。 我觉得我还是很可以理解店小二此时此刻的心情的——虽然几个姑娘个个生得秀色可餐,但架不住个个脸上表情诡异的像从疯人塔里越出来的啊。 长得跟朵白玉兰似的那姑娘,眼神飘渺无根,神情似笑非笑,绝对不像正常人啊;穿湖蓝色衣衫那姑娘,明显的神游太虚去了,眼神跟正常人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低头玩着茶杯的那名少女,虽然长得很嫩,但显然也不小了,多大了还跟孩子似得玩茶杯,明显的就不是正常心智水平干出来的事;最后那个看上去较为正常的,腰间系着根红色绫带的,虽然目前看着似乎是正常人,但就从她跟这三个诡异姑娘待一块来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绝对的也是有问题啊。 服务业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跑个堂我容易么我? 我看着店小二那略显别扭的猜疑眼神,体贴的替他脑补了一大段,以反义疑问句完美结尾。 ……这僵局僵的,我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 我正默默的想为店小二展开第二段脑补之时,店小二却哆哆嗦嗦的过来了。 他默默的冲着我们四个打了个揖,声音有点颤,像是上牙齿打着下牙齿在不住的抖:“姑姑姑姑姑娘,那边几位公子想跟姑姑姑娘们拼个桌……” 咦,就算我们是非正常系少女聚会,也不用害怕成这样吧? 我正生疑,对面的云娥柳却看也不看店小二指的方向,兀自轻轻笑道:“你问问他们,怕不怕死,不怕的话,就来拼桌吧。” 声音娇柔,却带着一股子暮气沉沉的空灵。 那店小二一个哆嗦,踉踉跄跄的跑开了,连话都未递回去。 这……怕成这样? 云娥柳这娇怯的小模样杀伤力这么大? 我与应蓉蓉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云娥柳仿佛知道我们心中所想,抿了口茶,不以为意道:“前几天在这里杀了几个向我搭讪的登徒子而已。” ……壮士,要不要这么威武? 应蓉蓉讪讪道:“云小姐,只是搭个讪,用得着杀人么?” 云娥柳放下茶盅,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那些企图骗取女孩子感情的渣滓,留着他们的狗命何用?” 我与应蓉蓉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终于明白了自从相遇后云娥柳眸中的暮气沉沉是如何而来,那是对生命的漠视! 这朵白玉兰似的姑娘,要从根部烂掉了么…… 眉芷却颇为赞同的轻声应和:“云姑娘所言极是。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自是一刀杀了清净些。” 我瞥了眼身后的眉芷,冷声道:“如你所言,你第一个就该杀了你们左使林昭天。” 眉芷面色神情僵了僵,垂下头不再言语。 气氛越发僵硬,而这时,方才那通过店小二过来询问拼桌事项的几名公子样的男人,还是被美色烧得有些按捺不住,亲自过来了一个男子,束着白玉冠,文质彬彬的对着我们行了个礼:“小生唐突了……” 应蓉蓉未等他说完,便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不拼桌,你回去吧。” 说完还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一旁面色不变的云娥柳,生怕她突然发难。 那男子被应蓉蓉这样一打断,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及不虞之色:“几位姑娘何必这样不给面子。只是想请几位姑娘喝个酒而已。出门在外,有缘相遇便是朋友。多一位朋友,也多条路。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 我简直有些头痛,这些色胆包天的家伙色欲熏心了么? 云娥柳突然笑了起来,笑靥如玉兰初绽,几分清纯里又带了几分勾魂摄魄的雅香:“哦,请我们喝酒?代价你付的起么?” 我倏然一惊。 那男子却犹不知死到临头,眼睛亮了亮:“这店里所有的美食姑娘尽管点。小生自然付得起。” “既然这样……”云娥柳眼波流转,轻笑间那男子仿佛看傻了眼,他身后不远处坐着的那几个男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而在此时,云娥柳袖间一道寒光掠过,一直提着心的我几乎条件反射般出了手。星月绫自腰间激射而出,紧紧缠在那柄寒刃上,绫缎柔而韧,寸步不让。 云娥柳袖里剑已然到了手中,剑刃被星月绫缠住,无法前进。 而那男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云娥柳。 他大概怎样都没想到,这个娇娇怯怯的美人儿,说翻脸便翻脸,出手就是冲着他的咽喉去的——势在夺命。 应蓉蓉立刻站到了我的身旁,警惕的看着云娥柳。 眉芷却怔了怔,原地不动的看着云娥柳,劝说道:“云姑娘,你与我们家姑娘是朋友。即便我们家姑娘有不对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何必动手。” 我挑了挑眉。 眉芷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有不对的地方? 眉芷你出门的时候没带三观吗? 眼前事态我顾不上跟眉芷理论,只是看着云娥柳,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娥柳,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番……” 云娥柳嗤笑一声,却不答话。 我感觉到云娥柳的力量在收剑,叹了口气,依势松开了星月绫。 那袖里剑如同软蛇般钻入了云娥柳的袖中。 云娥柳自顾自的坐下,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而我跟应蓉蓉却有些傻眼,不知说些什么好。 方才差点死在云娥柳剑下的那男子又带了同伴过来,这次倒没有文质彬彬的先礼了,直接跳到“兵”这一步。 那男子色厉内荏的拍着桌子:“你这野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对你们客气是给你们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我简直想扶额了,这位壮士,你这是迫不及待的上赶着找死么? 云娥柳仍然柔柔弱弱的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般端着茶盅,极为秀气的啜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