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人家的意思,是要我们三个命丧于此了。尽管我很同情老爷爷的遭遇,对于一个孤寡老人来说,他唯一的孙子确实比任何都要来的珍贵,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会将自己好好的孙子炼成小鬼。他和闻老板之间的恩怨一时他不说清楚,我也不了解里面的内幕,但是当我听到他说从我们踏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就慢慢进入他布置的陷阱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同样让我吃惊的还有苏项阳,他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雇主的儿子,但他如此掉以轻心泄露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于己不利?
我有一种解释不清楚的想法:苏项阳经过调查得知雇主的儿子在老爷爷的手上,按照一般的思路,他不该打草惊蛇,以免对那个小孩造成更多的伤害,但是苏项阳这样堂而皇之,好像吃准无论是暗地里救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无关紧要,怎么方便怎么做。
看老爷爷的受伤程度也是不轻,只有内力损耗到一定的程度才会一夜白头。黑衣人是我们回来的路上无意撞见的,显然是冲我们来的,只不过误伤了老爷爷。而老爷爷说的请阴大阵又是什么阵法,他已经受伤,还有精力来开启一个阵法就是为了对付我们三个吗?我们三个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寻回一个无辜的孩子。
小鬼把黑衣人的尸身啃得超不多了,第一次吃肉的他觉得鲜美无比,鲜血生肉都成了一道美味佳肴,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要把自己的亲人炼成小鬼,难道是为了可以陪伴在周围吗?可是这样人非人,鬼非鬼,做长辈真的忍心吗?
手里提着的黑猫,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主人被另外的怪物吃掉,悻悻地荡着尾巴低声呜咽,我摸摸它的头,十分担忧地看向柚佑,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打斗发出的那么大的动静,她依然是睡得那么安稳。
苏项阳在床头摸索着掏出一根烟,点燃颓然地抽烟,散开的烟雾稀薄弥漫,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口气总是保持着那个不可一世,无所事事,目空一切的他,“我不打老人!不过我得清楚告诉你,你硬要逼我出手我也没办法。你伤不了我分毫,反而我可以轻松杀掉你,我还能圆满完成我的任务,拿到一笔厚重的酬金,你死了,你孙子的后台也就倒了,我随便挥挥手就能超度了他。”
老爷爷气得胡须翘起,“你小子好不张狂。我称霸半个青陵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苏项阳吐一嘴的烟雾,“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么老的道理你都没听说过吗?”
“那我也要问问你,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纵然你天赋异禀,是练巫术的奇才。可我才是真正的巫术大佬!我究其一生心血的请阴大阵正好可以给你尝尝老姜的辣劲,省的你小子目光短浅,目中无人。”
老爷爷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翻涌的黑线,好像一万只虫子在他的身体里窜动,密闭的屋子里竟然刮起了风力强劲的大风,一些轻小的物品被风扬起又掉落在门口,我一个没站稳,倒在床上,失去平衡的我牢牢抓着床沿,却因此放开了手,黑猫喵的一声从我手中溜走,消失在夜幕里。柚佑毫无知觉地昏睡,对外界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老爷爷和苏项阳立定在风眼里,甚至苏项阳吐出的烟雾都不受影响,果然是高手呐,都到了都能够控制烟雾的轨迹了。
房间里没过一会风铃声大做,绑在床脚上的红线缠着四个铃铛,这会风一吹,都发出了轻灵的声音。老爷爷以蹲马步的姿势张开腿,两只手吃力地运气开启阵法,冷冷作响的铃铛听起来很像黑白无常拘魂摇铃铛的声音。
大风终究吹灭了苏项阳点燃的蜡烛,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地一闪,暗了,屋子里一片漆黑。风力越来越强,我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头发跟瀑布似的飞舞。我帮不上他,只能尽量做到不拖累他,我摸索着柚佑睡觉的位置,把她抱在我的身边,我一只手一只脚固定自己。
黑暗中,我听到苏项阳拔剑的声音,好战的长剑表现的很兴奋,刷刷地划开黑夜带给我的不安感,这时准备良久的老爷爷郑重地开始念咒语,“幽幽阴兵,听我差遣,特命现身,灭杀一切!”
好像有什么撕开了现实世界,就像外力轻巧地将完整的冬瓜撕开,一分为二。我感觉自己掉下悬崖,我在那一刹那,看清了柚佑脸上一条条的血痕触目惊心,她掉在我的前面,我努力想要够到她,却抓了个空。
虽然我们相处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我最不喜欢和孩子打交道,她们持着年纪小总是有很多无理的要求和反复无常的情绪。可是柚佑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安静和乖巧。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样一个可人的妹妹。
我感到莫名的愤怒,这样的愤怒曾经我有过一次,就是和阴司闹不愉快的那一次,那个时候是崔府君制止了我。我愤怒有人滥杀无辜,连个小女孩也要各种暗算伤害,;我愤怒自己没有本事,保不住自己和珍惜的人。我的体内有另外一个自我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突破无能为力的我,去厮杀,去战斗,去手刃想要那些想要伤害我们的人。
可是我的脑子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极力劝阻自己:“桃沃不要。桃沃听话。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桃沃,你来,我跳支舞给你看。”我头痛欲裂,是谁在我的脑海里说话?停下来,停下来,拜托你不要再说话了,可是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桃沃,栀子遇到那个喜欢的人了你知道吗,竹公子觉得栀子唱歌太好听了就赖着不走了,然后那个傻丫头就这样喜欢上对方了,你说好笑不好笑?桃沃?你怎么不说哈?桃沃?桃沃?桃沃?”
我抱着头,捶打着自己快要裂开的脑袋,我不是桃沃,拜托你停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