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在半醒半梦之间。
有个细长模糊的黑影在光里走来走去,它一边围绕着张浪转着圈,一边发出“滋滋喳喳”的噪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就像幽幽生长的菟丝花,缓缓缠上了张浪的四肢、躯干,一路攻城略地,最后捆绑住他的脖颈和头颅,让他一点儿也动弹不了。
突然,张浪感到脑袋要炸裂似的,整个脑神经末梢都在痉挛,它们仿佛接通了几百千伏的电缆线,电流“唰唰”地蜂拥而至,到达那个瘤的时候,都挤在了那里,一时间,紫电萦绕,鬼出电入,火花闪烁,嗡嗡作响。
张浪睁不开眼睛,但他感觉那个黑影俯下身来盯着他仔细的瞧,他确定这影子不是秦酒儿、不是医生护士,甚至不是人,因为他的眼窝里竟然没有眼珠子,他带着一股恶臭,露着森森的白牙,他在阴沉地笑。
张浪拼命想避开那个幽灵浑浊的、腐烂的口气,但他不管怎么挣扎,就是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地凑近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拨弄他的脸,带着凶残的笑审视它的猎物。
做这个梦之前,张浪心里根本不把什么瘤当一回事,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生个瘤吗?小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家里人急得不行,但没钱送他去医院,他就在家里的床铺上直挺挺的躺着,不是也挺过来了吗?
张浪自认为命硬,他对脑瘤不是很了解,他也不想花时间去了解,他只想早早出院,一方面节省钱,另一方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去网页上看看,卖了几幅画?顺便把钱取出来,拿来还给秦酒儿,这段时间用了她的钱,又把她给累坏了,真该好好的感谢感谢她。
可自己拿什么感谢她呢?他决定一辈子对她好。
这时,他想起了小红,这女人自从他住院,自始自终没来看过他一眼,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也不在意,爱来就来,不爱来拉倒。
他也很清楚这女人的性子,她朋友多,应酬多,一门心思追求金钱,现实得不得了。她来了反而添乱,反正秦酒儿也不认识她,她也不知道秦酒儿的存在,两个女人最好不要见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同病房的病友都很羡慕他,有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未婚妻。未婚妻,是张浪对病友们宣称的,秦酒儿听了,也不反驳,也不首肯,她默默的注视他,手里的活一刻也没停过。
想着想着,张浪决定第二天就办理离院手续,他再也不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所事事,再也不想秦酒儿为他奔波劳累。
但在离开医院的前一天,张浪做了这个怪异的梦。
他在这个梦里挣扎反抗了一整个晚上,和脑瘤幽灵搏斗了好久,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惊醒过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湿透,拳头攥得太紧,指甲都戳破了手心的皮肤,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疼。
对于脑肿瘤,张浪原来觉得离自己非常遥远,可是这个幽灵刚刚就在他的梦里,在他的眼前晃悠,带着嚣张的冷酷的眼神讥笑他,张浪慌了神,但他还是决定按计划出院,这一切他没有告诉秦酒儿。
第二天张浪出院了。一结账,吓了他一跳,八万多,不过基本都已缴清,只剩下一两千块没交了,他到银行取了钱,交完就急忙去花店找秦酒儿。
到了花店门口,张浪看到花店已经装葺一新,他心里嘀咕着,这秦酒儿,哪来这么多钱?带着疑问,他走进花店,秦酒儿不在里面。他一问,才知道花店已经转手了,不再属于秦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