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如付千河所说,我们之所以摔落下来,并不是因为青铜宫殿本身发生了转动、颠倒,而是宫殿内的重力系统出现了变化,那么,这满地满墙的焦臭尸体就很好解释了——在外面的大火将整个青铜宫殿的墙壁烧得通红的时候,青铜宫殿的重力方向,忽而在墙,忽而在地,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呆在里面的人一定就会像装在盒子里不停被颠倒、摇晃的玻璃珠一样,撞向了各个地方,因为高温的作用,衣服皮肉被瞬间烧透,就像黏在铁板烧上的肉一样,粘在上面再也掉不下来,最后变成了焦臭的干尸。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跳加速,害怕外面再有人狞笑着点起大火。而事实上,即使外面没有火焰,我们也会因为这重力的不断翻转,不断地跌下十几米、几十米,必然是要骨断头碎、殒命于此的。
我赶紧解下登山绳,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来用,我们所踩着的青铜板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根本就找不到系绳子的所在。而头顶横在我们脑袋上方的三根青铜雕像,离我们足有十几米高,柔软的绳子也不可能被我掷那么高,必须要在绳子上系上某种东西当配重,才有可能扔得更高。
身边唯一合适的东西就是随身的手枪了,我赶紧掏出来就往登山绳端头上绑,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刚刚系好一个活扣,就觉得脑袋一晕,脚下又失去了支撑,我立刻就往上方飞去,或者可以称为头朝下向下栽去——重力又发生了翻转,这次是突然180度的转变,天变地,地变天。
电光火石间,我能想到的唯一自救方式就是将地上手枪的登山绳使劲扔给了几米之外的艾清英,大声喊着抓紧,然后只能听天由命的向下坠落而去。
我拽着绳子,心中祈求第一不要直接撞到青铜雕像之上,第二艾清英能够抓紧我扔给他的绳子。
还没来得及念出一两个神祇的名字,我就看到自己从横着的青铜雕像一侧跌落,慌乱间看见单手握着绳圈在空中大幅晃荡、还冲我大声喊叫的天狗,经过依然用金属绳索缠住青铜雕像晃悠的常锦路和骂骂咧咧的付千河,匆忙间缠在手臂上的绳子从手掌中迅速溜走,隔着防刺手套都磨得手掌火辣辣地疼。我咬着牙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握紧登山绳,在双手掌几乎冒烟的时候,我便感觉到身体一顿,绳子将我的其中一条胳膊紧紧扯住,停在了空中,而我身体的其他部分似乎还想向下跌落,手臂顿时扯得生疼,几乎要断裂一般。
但最终我的身子还是停止了下坠之势,吊在空中来回晃荡,我又惊又喜,马上向旁边寻找,便发现艾清英也拽着绳子吊在我几米之外的斜下方荡来荡去。
现在,我的上方是一尊龙形雕像,常锦路和付千河正吊在上面,付千河的脚底离我的脑袋有个一米多的距离,看上去很近,够却又够不到,实在恨自己少长了一米;艾清英头上则从是那尊神鸟雕像以及吊着天狗的棕熊雕像,它们四个形成了一条垂直的直线。我和艾清英之间的那条登山绳则搭在了其中棕熊和龙形青铜雕塑的上面,将我们从两侧垂下,我忽然想到如果外面现在架起火来烘烤,我们将很快变成几块挂在空中的烤肉!
但现在的危险还不来自于外面,依然来自于室内的重力,如果发生再次变化,那时我们必将无所依脱,再度跌落,甚至连赌一把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如果是往左右翻转还好,曾经的天花板和地板之间也不过是七八米的距离,我们又是在半空中,多则五六米,少则一两米的距离还不至于让我们身受重伤,只要不是反复折腾,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但如果再是180度翻转,我们以十几米的距离跌下,最轻也得腿断骨折了。
紧急间,我就听见斜上方的天狗大声叫道:“抓紧了,我把你们拽上来。”
我心中很是不解,不知一只手抓着绳圈悬在空中,只有一只臂膀自由活动的他,怎么能够在空中使力,可以把我们给拽上去?我跟艾清英左右一边一个,加起来怎么也得将近小三百斤的重量啊——这天狗难不成还有隐藏身份,是隐藏在凡间的超人?
心中虽然疑惑,但身体却很是听话,我将剩余的登山绳草草往自己腰间缠了几圈,而且还突发急智,竟然单手在腰间系了一个活结。
就在我刚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天狗大喝一声“起”,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被拽了起来,向上升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只是呼吸间的功夫,我就被拉到了青铜雕像的跟前,我的肩头上方正是那个龙形雕塑伸出的一只爪子。
我赶紧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了上去,又将腰间登山绳剩余的部分赶紧拽上来一部分,绕着龙爪缠了几圈,打了个水手结,又往自己的胳膊和腰间又缠了几圈儿,再打了个结。这样,相当于把自己半个身子都缠绕进了绳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一边飞快动作,一边祈祷各路神灵保佑,也许是我相当虔诚,这个过程中重力系统一直安安稳稳,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而当身上终于有了绳子的缠绕,绳子又固定在了雕像龙爪上,我的心才安稳了一些,现在不论重力怎么翻转,至少我能有一些着力点,不至于再坠落下去。
做完这一切,我便马上观察周边同伴的情况,付千河和常锦路,本来和我吊在同一座青铜雕塑的下方,短时间内也有了稳妥的安置——显然常锦路可以甩出金属绳索的手臂有升降装置,他也升到了青铜雕像的跟前,就在我的侧方,几乎和我脸对脸;而本来被他拽着的付千河则将常锦路当成梯子一样,拽着他的衣服,踩着他的肩膀,就爬到了青铜雕塑的上面,正骑在龙的勃颈处握着一只龙角在缠绕着什么;稍远处斜下方的艾清英也爬到了神鸟青铜雕塑的端头处,站在围成筒状的一个翅膀上,正往腰间系绳子;而天狗也站在他的旁边,在将几根绳子用复杂的绳结联系在一起。
这时我才明白,我和艾清零之所以能从下向上升上去,是因为天狗拽住了我们的登山绳,然后从上面的棕熊青铜雕像柱上跳到了正下方的神鸟青铜柱上,利用自己的体重让我们上升了一点。后来他又拽着绳子,让我们有时间能够将自己固定在青铜雕像上。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这些人之中,只有他现在仍然没有任何保护,就那样站在青铜雕像柱上。
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了青铜墙壁之内传出来咔嚓咔嚓地轻微机关转动之声,它又来了。
我刚刚喊了一声“小心”,身体便再度腾空而起,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方向斜刺着甩过去。
所幸,我被登山绳紧紧地绑在了龙形青铜雕像的爪子之上,刚刚飞出去一点就被绳索紧紧拉住。但随即,我就感觉这次的情况不对,刚刚悬在空中不过一两秒钟,我的身体又忽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跌去,狠狠地撞到了青铜雕像之上,腰部撞到一个突出的地方;就在我疼的咧嘴张牙想要呼喊的时候,身体竟然又向其他的方向冲去!我现在便意识到,这次重力系统的变化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而是在不同的变化方向。于是,我就悬挂在空中,不断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冲来撞去,将自己撞得七荤八素,胸口发闷,嗓子发甜,几乎一张嘴就能吐几口鲜血出来。
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四五次,我才算停歇下来,这鬼扯的青铜宫殿,终于给了我们一点空闲休息的时间。
抬起眼睛向四周观察,看见其他几人几乎都和我一样,狼狈不堪,或者悬在空中大声咳嗽,或者抱着青铜柱子大口喘气,但这其中,唯独没有天狗的身影。
我大为紧张,连忙大声呼喊天狗的名字,喊了几声之后,就听见我斜下方的位置传来一阵咳嗽,然后有人答应的声音,那正是天狗:“他妈妈的,他老娘的,折腾死我了。我还在,我还在,还没有去见阎王。”
我趴在龙形青铜雕像上往下张望,就见斜下方棕熊青铜雕像的耳朵处有一只手掌的样子,但手掌的主人则在柱子的下方隐藏着,想来是堪堪扒住了棕熊的耳朵,整个人却悬在了空中。我们现在的重力感觉,和刚才呈现出来180度的翻转,本来是在斜上方的棕熊雕像变成了斜下方,天狗应该就是从神鸟雕像上掉下去时抓住了一点凸起,才没让自己摔将下去,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