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浸润了干裂的唇,有少许划过唇纹,闪烁着晶莹。
对面的人趁此机会,单手撑桌站了起来。他随手抓过手机,挠了挠头发,茶色的发丝在空中一晃而过,有少许落在景光的额前,与他清亮的蓝眸相映。
“那么,吃好喝好——”景光笑道:“我先出门一趟!”
茶发青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突兀,仿佛在得知了机密情报后只带着手机出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刚还在同景光斗嘴的六道骸一时失语。他的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侧过头看看神情冷淡的银发青年、又看看已经准备出发的景光,身体朝后一仰。
反正跟我无关。
总会有人管的。
好极了。
琴酒想。
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ICPO的王牌精英挑眉,冷哼一声:“你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还没改吗?”
语气夹枪带棒,声调含讥带讽。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景光嘀咕了一句,佯装委屈。
然而这种故作姿态显然不可能忽悠得了琴酒,面对幼驯染含着冷厉霜色的绿眸,景光只得放弃了装可怜萌混过关的念头。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成功,不过……人总要有梦想的,对吧?
想归想,茶发青年严肃起来。
“你显然不可能再告诉我更多的讯息啦,但我也有我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顿了顿,景光的声音低沉下来。
湛蓝的眼眸中划过不明意味的复杂神色,他犹豫片刻,袒露心声。
“阿阵,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不会受宠若惊,因为我知道我还得起,因为我知道如果哪一天你出了事,我也一定会拼上性命去救你。”
“但我于心有愧。”
我们这段关系,看似是我付出的多,是我一直缠着你,但其实不是的。我拉着你当朋友,缠着你让你叫我的名字,探究你的身世,你却一直是被动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你也一直在帮我。
从小的时候你教我用枪,到组织时期你为我遮掩,到天台之上、你冒着风险救我。
你素来行事周全,我也知道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你救我,一定也是做了准备的。
但你本可以不那么做。
甚至到现在,你还在帮我。
你把我安排到Jensen却又告诉我不用多管公司的事物,你安排六道骸与我同行却又和我说只是顺势而为。
你特意飞到西雅图,黑色风衣都遮掩不住风尘仆仆。
你告诉关于银色子弹的情报,你告诉我关于丹尼尔·斯特林的身份。
你没有明说,可我懂得。
诸伏景光,你想要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事情,你不用管任何事,你不必涉险,你只需要看着就行。
我懂得。
所以我于心有愧。
因为我可能,要辜负你了。
我就是那么的贪心。
我无法放弃我要走的路。
而且,我也要谢谢你。
你告诉我这些,只会让我更加重视西雅图将要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这一点,但你仍然把真相告诉我了。
你依然把选择权交给我了。
茶发青年抿紧了唇,他的蓝眸中清清楚楚的倒映着琴酒冷静的面容,同时也明白琴酒并没有生他的气。
这种认识反而更加令他愧疚。
胸口发闷,眼眶酸涩。
然而即使如此,景光也只能轻轻地、轻轻地说:
“所以阿阵,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我不识好歹,对不起。”
“从日本飞美.国可远了,你一定很累了。”警惕心强、又生性多疑,估计在飞机上都没有睡过:“好好休息一下吧。”
琴酒抬眸看向好友。
他想说些什么,想反驳些什么,但对方没有给他机会。
那个在他眼中总是活泼过头、自说自话的家伙,笑容仿佛依旧明媚。
“我先走了,放心,我很快回来。”
茶发青年眉眼弯弯:“回来之后,再好好和你道歉。”
仿佛不曾经历过痛苦、不曾经历过失去;不曾违背本心去杀人、不曾苍白着面容处理伤口;不曾在天台生死一线、不曾在病房内艰难复健。
所有的狼狈与泥泞凑成了他,却没有染污他。
就仿佛仍是昔日那个信誓旦旦说着正义的少年,仿佛依旧能用湛蓝到不含阴霾的眼睛盯着你、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家伙。
他依旧有勇气去面对黑暗。
他依旧看上去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