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青年眨了眨眼睛,血滴从他的眼角划过。他闷不做声、却又死死盯着景光,血液的残影令他眼中的半个世界都晕染了一层红色,但他浑不在意。
他只是用胳膊撑着身体,额头抵靠在景光的头上,轻轻的说:“没关系的,景。”
“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去,你慢慢给我擦……用水、用毛巾擦,好不好?”
紫灰色的眼瞳死死的盯着景光,后者能从中看出乞求。
“就像景说的,我是个……笨蛋。我没有认出你……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你我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所以……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含着酸涩的哽咽,紫灰色的眼瞳含着清亮的水雾,他对面上的鲜血仿若未觉,满是几近崩溃的痛苦。
是因为我。景光想。
可是——
爆炸造成的耳膜刺痛已经渐渐平息,他能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他能感受到自己内脏的损伤,足以让他成为累赘。
“零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存在。在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但是,我总是觉得,零很孤独。所以我想,如果有我陪着你的话,你大概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上一次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我虽然不怕死,但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人,比如哥哥啦,比如……,比如警校的那群家伙。还有零,我特别放不下零。”
“我想,你会哭吗?就像小时候打架输了那样?可我明明不想让你哭的,从小时候就不想。”
景光低下头,身下的好友死死攥紧他的领口,赤红着一双眼睛等着答案。
他怎么忍心?
“等待死亡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啊。又冷、又疼……不过,还好经历这些的是我,不是零。”
景光咬着牙,用尽力气将自己撑起,他跌坐在地上,满头都是冷汗。
他看见降谷零从地上站起,对他露出一个坚毅的笑,好友将手递给他,对他说:“我带你回去,景。”
仿佛所有的危险,降谷零都可以不在意。
“我们得快些,要赶在外面的人进门之前离开。”零抿着唇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唇色干裂,目光灼灼。
天台的爆/炸肯定已经引起了注意,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茶发青年也笑了,借着零的手站起,却不再动作。
“我伤得太重了,零。不过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是你意识到有炸/弹的话,你也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
诸伏景光怎么忍心让降谷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两次?
“外面有组织的人,而且不止一个两个。你带着我,逃不走的。”景光冷静道:“不仅你的卧底身份会暴露,连你的命都得搭上。”
“……”
“你知道的,对吧。但你还是不肯放弃。”茶发青年目光柔和:“不愧是零呢。”
景光转过身,缓缓地,脚步踉跄的朝着栏杆处走去。
转身的刹那,景光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势映入了零的眼眸,登时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正想反驳什么,却被好友打断了。
“但如果,是零一个人的话,一定能够脱险。你毕竟是组织的成员,编个理由对你来说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景光转身面向降谷,轻佻的眨了下眼睛:“不过零肯定不愿意,你大概是想,拼上性命也要带我走吧?”
“或者一起死在这里。”
降谷零看着他,语气淡淡,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呐……这可真是……”
原本只是陈旧的天台外围此刻已是一片废墟,降谷零的目光将将从上面扫过,便立刻跟在好友身边。
“你还记得吗?”景光遥遥看着夕阳,天际仅有最后一丝余光,光洒在他的脸上,令他的面容显得模糊起来:“小的时候,零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所以总是我给你提建议,替你做决定。”
降谷零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蹙眉,面色沉了下来。
然而景光却仿佛浑然未觉,只轻声道:
“我再帮你……做一次决定吧。”
诸伏景光怎么忍心看着降谷零去死?
他其实,真的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不希望看见你哭的。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哭。”
“所以,Zero——”
“——不要哭。”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仰头放任重心朝后倒下。
…………………………
他于天台坠落,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记忆的最后,是降谷零赤红的双眸和撕心裂肺的吼叫。
“景——!”
仿佛失去心脏的孤狼在用生命泣血哀嚎,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有水滴从空中滑落,滴到他的眼角。
是下雨了吗?景光想。
……不要,为了我哭啊。
最后一丝日光黯淡,世界终归于幽幽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