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队伍在营地稍作休整,第二天清晨悯王安排马车,只载了很少的火铳。砚君踩着箱子站在车边,浑身的骨头仍然散了架似的,手脚一使劲就发抖。抬起腿、跨进车里,这么简单的动作却无比吃力。她又气又急,忍不住恨自己的手脚怎么这样没用。
悯王正在车后面,亲自清点火铳的数量,看她进退两难的样子,直接抱起来放进车里。旁边的鹿知惊呼:“你干什么!”悯王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大惊小怪!这叫助人为乐,学着点儿。”说完白了他一眼,去检查第二辆马车。砚君听不懂他们的话,惴惴地坐等出发。
过了一会儿,鹿知提一只皮囊跳上来,将那上下对开的门板关了下半边。砚君诧异地想:这是吹什么风?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马车里成何体统?他大概只是休息一下,很快就走了吧?又没有底气问,怕答案尴尬。
他气定神闲地靠着车板,直到悯王大声喝令队伍出发,分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伸展双腿换了舒服的坐姿,打开放在膝上的皮囊,取出一叠纸来看。
“七爷……”
鹿知猜到她要问什么,抖了抖手里的纸,头也不抬地说:“怕风吹走。”
“哦。”砚君向里挪了挪,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他很专注地阅读那叠纸,同时似乎是在艰难地记忆,半天不见换一张。过一会儿他看累了,若有所思地去看车外绵延的雪景。
砚君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七爷,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他转过头,脸背着光看不清。砚君以为他会不耐烦地说“不准提问”,但他很难得地正经回答:“松白。”
外面的原野里,有几棵挂满雪的松树傲岸挺立。砚君悠然说:“真好听,像一幅画。”他冷哼一声:“比起有些人的名字像块石头,是好听得多。”砚君猜那纸上写的不是什么好事,惹得他不愉快,语气刻薄。
他们沉默几分钟,鹿知先开口问:“方月衍真的占了你家?”砚君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开时,还是她的家。虽然听说了没收的事,但就像是远方的一次地震,她不能产生真切的感觉。鹿知又问:“他这两年还干过些什么?”“七爷问的是哪方面?”“有什么说什么。贪婪吗?好色吗?”
砚君摇头说:“我家里往来的世交,常常提到他。好像并不是这种人。”
“他们怎么说?”
砚君回想了一会儿,“我父亲虽然讨厌他,但也说,四位天王,一个是不守妇道的女人,一个是大字不识还看不起学问的土匪。只有大成天王方月衍,不会断送华姓的传统。只是他归根结底是个叛逆,我父亲没讲过别的好话。至于那些世交的叔伯,早就投到他麾下,很少对他的人品发牢骚。”
“四位天王,你才说了三个。”鹿知不冷不热地问:“你父亲怎么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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