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沛在火光映照下,摇曳萧瑟的背影。叶清泓有些委屈的耸了耸鼻,轻喃道:“难道还错怪他呢?”
跪在地上的男子见沈沛过来,望了沈沛一眼,又低下头,把头埋得更低。任由鲜血从乱蓬蓬的发丝间滴落。
“沈,沈爷,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跟她有关系。”红衣男声音颤抖,就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厉鬼一般,眼中写满了畏惧。
“为什么绑她。”沈沛冷冷的问。
红衣男有些悲怆的道:“回沈爷的话,小的也是为了保命才出此下策。叶家把茶山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了。”
“这跟你绑架我,跟你保命有什么关系?”叶清泓来到沈沛边上,插了句话。
红衣男沉默,抬头看了叶清泓一眼,鲜血还在流淌,活像一个凄厉的恶鬼。这让叶清泓心头没来由一软,对着沈沛道:“先给他止血吧。”
“止了血一会也是死,何必多此一举。”沈沛淡淡说了句,看向红衣男:“回话。”
“是是”红衣男连连点头,“我看到叶家的人,大半夜把茶农都集中起来了,我担心会被杀掉,这才想着绑了叶小姐,拜堂成婚,这样就能逃脱被害的风险,就算死也不会太亏。”
“把人集中起来?”叶清泓低喃一句,旋即猜到什么。她本想到烧房子,引来注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就该知道是被集中带走了。
“是大伯把人带走了么?”叶清泓问沈沛。
“你不是觉得我图谋不轨么?现在又来问我,不怕我骗你?”沈沛下意识反问了句。
叶清泓被一句话呛到,轻哼了声:“你不说,我也猜到是他”
叶清泓眉目一沉,对他大伯的戒备和疑心越来越重,又望向红衣男:“茶农被集中带走,跟你担心被杀,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很大”红衣男眼中多了丝怨愤,“十五年前,叶家也是把茶山的人员集中管理,结果失了大火,好多人被烧死了。而我弟和我母亲也在其中。”
“十五年前?”沈沛低喃。
“对,就是十五年前”红衣男肯定的道,望向叶清泓,神色中多了某种情愫,轻声问:“叶小姐,你还记得十五年前,有个叫大头的男孩么?他在茶庄教过你耍过木剑。”
“大头?”叶清泓凝眉轻喃。十五年前,她才四岁,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但茶庄那段记忆,倒是记得比较清楚,因为手上的伤疤,也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叶小姐是贵人,又怎会还记得那等贱民。”红衣男见叶清泓想不起那男孩,他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低喃一句,声音提也高了些,继续道:“也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有去叶家茶庄,给一个人送木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用火,这样就死无对证什么的。我当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到家,我母亲一直哭,但父亲却高兴得很,还骂我母亲,说她死了,这笔钱可以保我跟父亲荣华富贵,还能帮她照顾外公外婆。我当时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
“后来,我就明白了,那场大火死了不少人,我母亲跟我弟弟也在其中,他俩是当了替死鬼,给那个叫拔也沛的当了替死鬼。”
“拔也沛?”
“拔也沛”
叶清泓和沈沛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狐疑的对望了一眼,奇怪对方怎么知道拔也沛。但又各自默契的不说话,等着红衣男继续说下去。
“对”红衣男点头道:“就是当年被砍头的大医师,拔也鹄的儿子。本来皇城里,拔也鹄一家被砍了头。就后来发生的事来看,长安城被砍头的拔也沛,是被替换了。但真正的拔也沛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茶山又暴露了。就有我弟跟我娘代替他和他的侍女被烧死的事情。这件事还是我爹赌输了银子,醉酒后说的。他应该有去找过叶家人要钱,结果,再也没有回来。应该是被灭口了。”
红衣男眼神多了些凄凉,继续道:“那时候,我才七岁多,我很害怕,不敢回家,也不敢暴露身份,便成了乞丐。前些日子,我受了寒症,还是沈爷收留救了我,把我安排在茶山。可是,叶家又玩十几年前那一套,肯定是给那被抓的叶家主做替死鬼,我一时恨意难消,才选择这样做,也是想出口恶气”
男子说着,泪水混合着血液一同流下。他看向沈沛:“还求沈爷,给留个全尸,这样,在阴朝地府,我娘跟我弟,也能认出我。”
沈沛陷入沉默,十五年前他能够逃走,是用了替身这等方法么?还接连用了两次?这人的弟弟,是做了他的替死鬼?还有如果是叶家人帮了他,是被带他离开的姑姑胁迫了吗?姑姑是担心自己愧疚,所以才没有说出具体细节?
摇了摇头,把复杂的思绪甩出脑海,沈沛淡声问:“知道你弟弟和你母亲,葬在哪里么?”
“他们都烧成了灰,就埋在古茶树下,我也只偶尔偷偷祭拜他们”红衣男说完,朝沈沛磕头:“沈爷,我死了,能把我尸体埋在那神树下么?求你。”
沈沛没有回话,而是看着叶清泓问了句:“杀了他,还是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我叶家还做过这种事”叶清泓朝男子躬身道歉,说了声‘对不起’。只是旋即又冷声道:“但是,今晚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哪怕你是小时候,教我们玩木剑的大头。以后你不要在我叶家茶庄了,自己换个地,我不想再看到你”
叶清泓说完,转身就走,但走出几步,又停下淡声道:“你母亲和弟弟的事,我也会调查清楚,让叶家给你一个交代。集中带走茶农的事,应该是大伯做的,十五年前的事,我决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说完,叶清泓迈步走向马车。沈沛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娇柔缥缈。
沈沛暗自道:十五年前的事,查清楚那就是要他暴露,要他的命了。
叹了口气,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你走吧,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活下去看你造化。也别让我再看到你。你是第一个,在我下了杀心后,还能活下去的人。”
说完,将一袋铜钱丢在地上。跟上前方的叶清泓,不再看红衣男一眼。
红衣男顿时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被沈沛赦免,捡回一条命而哭,还是因为叶清泓说要调查真相,还他死去的母亲和弟弟一个清白而哭。总之,他很难过,为今晚做的事而难过。
他朝着沈沛离开的方向连连磕头,然后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