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刚才,他本该告诉叶清泓,要谨小慎微,在茶商大会前,新茶不该给任何人展示。但是话到嘴边,叶清泓那明亮的眸子,却仿佛刺穿了他心底的那层阴暗。
不给任何人展示,不就是让她防着她未婚夫,防着她母亲,防着身边这些最亲近的人么。
多少变数,也就是从身边人蔓延开去的。可他好像遇见她,就被光明侵蚀了一样,他选择相信她,相信她信赖的人都值得信赖。
而这却也极可能变成灾厄的开始。
回到长安城,叶清泓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季子淳,两人对茶商大会的安排彼此交了底。
一番详谈,虽然对明日从茶商大会中胜出,有了更多的底气,但叶清泓还是难掩紧张。就像一个即将出阁待嫁的少女,对未来既满怀期待,又满心焦虑。
这种焦虑的情绪,在她向‘神灵’祈福后,久久没得到回应而引上了顶峰。
但未来终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害怕就迟来一刻,茶商大会如期的来了。
这是两年一度的盛会,由各大茶行提供新茶,当场泡制。然后由评判统一打分,选出代表这一届的茶王。而荣获茶王称号的商行,将作为商行首席代表,代替朝廷出使各藩国。这是一个商行最高的荣誉,也是朝廷笼络联合豪商的重要手段。
而今年的茶商大会同往年却是有些区别,今年会选出前五的茶行,而能够胜出拿到出使名额的,需要千金担保,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商行,哪怕在长安也是屈指可数。所以,能胜出的茶行,背后,至少都是数个商行的支持。
但让人有些看不透的是,往年的主判有两人,一人是代表朝廷的大员,一人是代表商行的豪商。
而今年,豪商代表反而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外族使者。另外则增设了两位官员。很明显,其中一人来自公主的势力,另一人则是来自太子一党。
对于这些事,叶清泓倒是没有太关心。她要的,只是新茶给到主评判,只要他们满意,以及其它十几个商行的代表评判,能够满意,那就可以。至于千金,只要胜出,还是可以想到办法筹齐的。
不过,当看到好些评判,都是那天在茶庄被她和沈沛得罪的人,这就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扫视与会的人员,沈沛竟然没有在现场。不知为何,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紧张感顿时袭上心头。
“叶氏茶行不是坑蒙拐骗倒了么?怎么今年还能在这么重要的商会上看到叶家的招牌”
“没看到代表叶家的是个小妞么?估计在背后使了不少力。”
“你说点人话行么?叶家商行这些天卖的新茶就很好喝,再胡咧咧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就是,咱们女人做掌柜怎么了,哪一点比你们这些个臭男人差了。”
“”
会场外围,一些看热闹的民众,议论纷纷。有的更是自动举起了自己钟爱茶行的招牌,算是给参赛的茶行助威。
但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商行自己旗下的伙计店员。
季子淳坐在叶清泓边上,会场外,一些不雅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看向有些局促不安的叶清泓,轻声道:“清泓,不用紧张,茶方制作工序,都交了上去,泡茶的也是信得过的葛老三,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我们就听曲看舞,坐等结果就好。”
“我没怎么紧张”叶清泓回道,“倒是为难鸿安哥了,让你在这里陪着我,还要被那些个小民评头论足。”
“迟早要习惯的,等放榜后,也要被人评论。”季子淳淡笑道:“就是这些升斗小民,说话太不讲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随着朝廷精心准备的一支‘胡姬舞曲’作为开场,茶商大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从报送茶名,讲诉新茶功效,最后到商行历史,制茶理念等等,这些都会作为评判打分的依据。
随着一个个固定环节下来,没有出现什么悬念。叶清泓根据沈沛提供的一些茶方和北方外族人的行为习惯,结合叶氏茶行的积淀,所研制的一款大红袍,以高分拔得头筹。
正当叶清泓激动的站上舞台中央,要领受皇家封赐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不服。”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掌柜从参赛区站了出来,快步走到舞台中央,扑通一声,朝着几名主判官跪下:“诸位判官,小的不服,这茶王,不该是叶氏茶行,而应该属于我们沈一茶行”
“怎么回事。”作为主判之一的姚伦眉头皱起,冷声质问。
“回主判,小的叫沈崇威,是沈氏商行下,沈一商行的主事。叶家茶行的这款茶,抄袭了我们沈一商行”沈崇威义正言辞的道,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字据,捧在手上,微微躬身,继续道:“这是我家茶行研制的一些茶方底稿,叶氏茶行就是抄袭了我们,相信大人要去搜查,一定能够从叶家茶庄搜出证据,大人比对字迹,就可以得到答案。”
叶清泓有些呆木的望着地上跪着的沈崇威,上前一步,率先将那字剧拿在手上,这一看,仿佛一个惊雷在她心间炸开,顿时清醒。
这居然是沈沛给到她的茶方字据,怎么突然跑这人手上了。
她的大红袍的确脱胎于这些方子,沈沛这一段时间的虚与委蛇,就是为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