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得知此事,立刻前去看望她。
“灵果,我是曼殊,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里面没有回答,府邸的门虚掩着,曼殊轻轻敲了两下,便径自推门进去了。
一进屋,看见灵果果然如乔叔、参池二人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呆愣的靠在床头,望向窗外,犹如失了魂的空壳。
这副呆滞木然地模样,就连曼殊也以为她的魂魄被抽走了。
那红簪子的后遗症,居然这么大?灵果好歹是堂堂冥府惩戒使,百邪不侵啊。
曼殊轻蹙眉头,走到她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灵果,你好些了吗?”
灵果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曼殊顿了顿,又道:“我回去后,查了有关于裴和安——也就是你的相公的轮回簿。”
听到这句话,灵果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一瞬,眼珠子忽然动了动,转而落在曼殊身上,眼眶湿润起来,却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满眼苍凉。
这是愿意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曼殊继续道:“但很奇怪,轮回簿上只记录了只言片语,说裴和安前生是一名将军,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一生都在为君主鞠躬尽瘁,保家卫国。最后无故暴毙身亡……”
只这寥寥几语,再无其他。
灵果听她说完,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苍白的唇齿微动:“我的相公,不是无辜暴毙,他是被人下了邪咒!”
“邪咒?”曼殊道。
“是,就是邪咒,我看得真真切切。”灵果想了想,带着哭腔说道:“就像那日,我身上泛起的红光。”
闻言,曼殊心念一动,追问下去:“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
灵果顿了顿,眼睛又望向窗外,那一棵相思树花开得正艳。
“那是一个冬天,冷得要命。北狄突然举兵来犯,我相公身为武将世家,又是长子,便传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被皇帝封为大将军,领命奔赴战场退敌……”
彼时,灵果还是相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自小与武将世家的裴家定下娃娃亲,十五岁及笄那年,两人便成了婚,不成想,新婚之夜刚过,第二天,裴和安就被派去边疆退敌。
她和裴和安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十几年来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
裴和安被任命大将军,领命出征后,迟迟不归,甚至两个月才与她通一封书信。
他在信中说自己一切安好,有他坐阵,北狄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又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降服北狄,回去见她了。
她便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裴和安凯旋,班师回朝。
可是她等啊等,一直从冬天等到开春,雪融化了,花也开了,天气暖和了,他仍是没有回来。
她等得着急,又在书信中问他何时是归期,日夜盼君归,相思已成海。
他依然是回她:很快。让她乖乖在家里等着,等他回去。
可灵果却有些坐不住了,一两个月一封书信已经解不了她的相思之苦,思来想去,她暗下决心,决定偷偷去找他。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便如欲火焚身,一刻也等不了。
于是,她收拾了包袱,留下一封道别信给家人之后,便趁夜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京城,马不停蹄的奔赴战场。
战场在边疆,她行了大半个月,总算赶到了,就是找去军营的时候,被不认识她的士兵拦住了,非要她先交出令牌,才放她进去。
她走得匆忙,哪里想到还要带上令牌,只能苦苦哀求着那士兵,说:“我是裴将军的夫人,你进去通报一声,他听见是我,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那士兵极其古板,脑子一根筋,一开口就是令牌,她拿不出令牌来,还要叫人把她赶走。
灵果被气得不行,心想他不回去见自己就算了,她能体谅他,便自己千里迢迢赶来边疆,就为了见他一面,却还要被他手底下的士兵揽在门外,顿时一肚子委屈。
“好,你不让我见他是吧,我自己叫他!”
她深吸一口气,冲着军营里大声叫喊:“相公——相公——我来看你了,你快出来!”
士兵俨然没想到她这么厚脸皮,一边震惊,一边无奈地劝道:“姑娘,军营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再这样我就要……”
话还没说完,军营的大门被打开。
“娘子?!”
刚下战场,还未来得及卸甲的裴和安匆匆赶了出来,看见灵果孤身一人来到军营里,登时震惊地差点不敢认。
心心念念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灵果鼻子一酸,眼眶泛红,一下扑进他怀里,呜呜地哭着说:“相公,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裴和安张开双手,把她揽在怀里,一时失语,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妻子真的来找他了。
回过神来之后,便把她从怀里拽出来,板起一张英俊的脸,冷声训斥道:“谁让你来的?边疆多危险你知不知道,竟还敢自己一个人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乖乖在家等我回去么?”
灵果知道自己不该一个人来边疆,可一来到这里,刚见他的面,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她心里更觉得委屈了,嘴一瘪,哭得撕心裂肺。
“我已经乖乖听你的话了,从冬天等到春天,一直等一直等,别人是等到都谢了,而我是等到花都开了,还没把你等回来。你一直不回来,我又想你想得紧,生怕你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这半年来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实在忍不住,就决定自己来找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抽抽噎噎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让人看着着实可怜。
有听到动静的士兵们默默向二人投以八卦的眼神,知道前因后果后,有位士兵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将军和将军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将军夫人竟不顾危险,孤身一人跋山涉水来到边疆,真令人羡慕啊!”
士兵们平时大大咧咧的,嗓门儿也大,也没故意收着声儿,这话清清楚楚的落入裴和安耳中,裴和安心一软,又看她哭得这么可怜,也不忍再训斥她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他牵起灵果的手,一起离开了军营,去了不远处的山谷。
山谷间长满枫树,层林尽染。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这枫林之中,偷得片刻欢愉。
斯情斯景斯人,裴和安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好一顿亲。
等亲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把她放开。
“娘子,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恨不得马上飞回京城,好好抱抱你,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