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孟蓁蓁和岳青云的字画在坊间能卖上大价钱。
岳青云身为举人,画一手好画,在情理之中。倒是孟蓁蓁的诗,一传十,十传百,词藻艳丽便也罢了,偏偏还蕴含禅思,众人皆夸她“女中诸葛”。
“娘子的名声,已经远在我之上了。”岳青云早起为孟蓁蓁描眉时,不禁叹道。
“相公可是妒嫉了?”孟蓁蓁笑着打趣他。
“我有什么可妒嫉的,我巴不得做那‘诗女之夫’,叫那帮娶了无才无颜的学子们妒嫉去。”岳青云也笑。
早春的晨光透过木窗,有卖花女的叫唤声传来。
孟蓁蓁叫侍女买了一枝红梅来,对着铜镜,斜插在鬓边。
“相公,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独独看花,这花含春带露,自然是花好看。但是再一看你,这花就黯然失色了。”
“就你会说话。”
“真是实话。”
两人笑着闹着,竟打闹到床边,一起睡至日上三竿,连侍女们都红了脸。
午后,岳青云拿出前些日子好友赠与的云雾茶,于院子中煮上,又拿了一本圣贤抄写的《楞严经》出来,与妻子一道欣赏。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岳青云读到这一句时停下来,叹道:“爱不重,不生娑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才子英雄,都在此处失误,为之沉迷,无法脱离生死轮回。”
孟蓁蓁将茶水倒入杯中,递与丈夫一杯,笑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若非此,我们如何能相聚相爱?都说人间是地府,我倒不觉得。能与你同生共死,轮回之处,又有什么苦的。”
“说得也是。”岳青云将经书放到一边,接过茶水,细细品饮。
一杯饮尽,岳青云正要抬手去续茶,却被妻子拦住。
“这么好的茶,怎么总是你先饮呢?”
岳青云看到妻子眼底的狡黠,知道她大约有了什么好玩的法子,忽然起了兴致,“如若不成,娘子以为如何?”
“咱俩赌书泼茶如何?”孟蓁蓁问道。
两人一起总玩这个游戏,便是指着成堆的书卷,随意说出一个典故,夫妻二人看谁能先一步准确说出这个典故出自哪一本书、哪一卷,甚至是哪一行,以此输赢决定谁先喝茶。
孟蓁蓁从小熟读经典,很多典故都了然于心。猜灯谜,她虽猜不过丈夫,可是玩这个,却时常是她赢。
得意忘形之际,她总是不小心将茶水碰洒,引得岳青云大笑:“你总是这般心急想要赢我,还是在报当年花灯,我抢先猜出灯谜之仇。”
孟蓁蓁抬起下巴,一副倨傲神情,自是又引得岳青云摇头与轻笑。
夜里。
二人吃了两盏残酒,又喝了孟蓁蓁亲手煮的汤羹,随后一道卧于床榻上。
岳青云从枕头下摸出一只手串,递给妻子,“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孟蓁蓁坐起身,掀开帷帐,借着烛火,才看清,这只用红绳编织成的手串上,竟是各色打磨圆滑的石子儿。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段日子,丈夫总是与同僚相约去踏青,回来时,不但给自己带了炙猪肉,也带回一些山林间的怪石。她那时还笑话丈夫,竟将破石子儿当个宝。
后来,丈夫总是趁自己午睡时,偷摸着跑到院子里打磨石子儿。她心里知道,却没有多想。
原来,居然是为了给自己备下这个惊喜。
“咱们如今也不富裕,玛瑙珊瑚什么的,我买不起。但总想着,幼年时,这些宝贝你也见过不少,我不如送你心意,送你没见过的。”
“山川竹林,清风明月洒照的石子儿是世上最坚固的东西,我把它们打磨了,给你当生辰礼物,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见丈夫面色踌躇,孟蓁蓁大着胆子上去亲了一口,然后将手串戴到自己手上,又牵紧他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她不曾唤他相公,而是“呆子”。
她这位相公,十足十是个呆子。旁人三妻四妾,他只守着自己。旁人整日奔波于政事,他却陪着自己。
二人相拥而眠,梦中,两人似乎都梦到了相同的画面。
仙林之中,女子爬上树,欲采集新鲜的甘露,却见一沉睡的美男子。她看得痴了,不料男子一朝醒来,与她四目相对。
那一眼似乎就是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