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罗柏迟起身看向窗外的冷白的蓝天,阴沉道:“如此歹毒的妇人,怎么可任她在我大燕兴风作浪。”
是夜,燕王府书房里挑着长昼灯,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歇息的。
本不该在寒冬腊月里点冷香的,可谁叫这屋子的主人喜欢,好在书房被银骨炭烘得极暖,倒不至于叫人觉得这香味太冷。
屋内,顾七剑将一本奏折甩到了案牍上,挑眉道:“翅膀还没硬,就敢琢磨如何削我手中的权了,他是嫌命长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当今天子。
绿漪面不改色地听着主子言语间的不敬,全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突然,门外响起了宫人的通传,说是王夫在院外求见。
重新翻起军报的顾七剑眉头一皱,还未说话,就见绿漪先一步出门低声呵斥道:“殿下政务繁忙,蕴竹院那边该怎么回,你是不清楚的吗?”
宫人有些唯唯诺诺道:“绿漪姑姑,不是奴婢犯蠢,实在是……”
“是什么?”绿漪柳眉一挑,问道。
“绿漪姑姑,您还是亲去看看吧。”听着面前的宫人急得快哭出声来,绿漪只好随她一同往外走。
刚到院外,绿漪一眼就看到了跪在路中一袭青衫的司马衍,还有他手中泛着寒意的匕首。
司马衍反手握着匕首抵在脖颈见,刀刃微微陷下肌肤,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见血。
见此情景,绿漪只觉得呼吸一窒,转身匆忙往书房里跑去。
而跪在冰冷砖石上的司马衍双眼空洞,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想起碧玺的话——
[燕王府这些年跪过两个人,一个是自荐枕席的探花郎,一个便是王夫您了。只是同样是跪,为何殿下能赦了探花郎父亲的谋逆大罪,却连见王夫一面也不肯啊。]
大概已是痛到了麻木,如此诛心之语竟直叫司马衍觉得好笑。
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想见她一面都只能以死相逼。
越想着,司马衍握刀的手就越是用力,刀刃处都渗出了血丝来,竟也不觉得痛。
突然,只听近处传来了一声叹息,“云竹,何必呢?”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司马衍终于找回魂魄一般,他睫毛微颤,低声道:“殿下不见我,可我想见殿下了。”
半晌沉默。
司马衍低着眉眼,自顾自道:“楚燕盟约百年,殿下毁约出兵,是真忍心看这天下生灵涂炭吗”
顾七剑避而不谈,只走到他面前道:“今日天寒,云竹先去回去换身暖和点的衣服,孤晚点一定来看你,好吗?”
见那双绣着金云祥瑞的靴子停在了眼前,司马衍垂下握着匕首的手,仰头朝着对方灿然一笑,道:“青衫修竹,殿下不应该喜欢吗?”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司马衍看着眼前那人微挑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
“既然知道了,就不该自取其辱。”说完,顾七剑往前半步,伸手挑起了司马衍的下颔,冷声道:“云竹,是本王太纵容你了吗?”
“纵容——”司马衍笑得眼尾发红,“殿下所谓的纵容,是指将赝品养在了蕴竹院吗?”
话音落下,司马衍只觉得钳住他的那只手愈发用力了。
顾七剑俯下身去,凑到司马衍耳畔,一字一句道:“你配吗?”
说罢,顾七剑直起身,道:“来人,将他这身衣服给孤扒了。”
刚刚温热的呼吸仿佛还洒在颈边,却又是那么的冷,司马衍听着那人无心无情的话忽痴痴地笑了起来:“伏愿,永结琴瑟以欢,合偕百年之好,殿下,为何要骗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司马衍握紧手中匕首,起身朝顾七剑冲了过去。
事发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摄政王一把握住了王夫的手腕,衣角缠绕间,两人竟同时倒地。
不过片刻,顾七剑就占了上风。她单膝抵着司马衍的腹部,将人死死压在身下,同时擒着对方的手腕。
顾七剑下手不轻,司马衍痛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泄出一丝声音。
顾七剑低头朝身下的司马衍凑过去,随着她的动作,二人刚才在纠缠间散开的发丝缓缓交叠在一起,只是对持的双方周身都带着杀意,生生压淡了暧昧。
那炽热的鼻息洒在司马衍颈窝,他听着她磨着牙哑声道:“想杀我?”
闻言,双目赤红的司马衍一口咬上了顾七剑的肩膀,用力之大,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顾七剑反应极快,她直接生生掰断了司马衍的一只手,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司马衍因为剧烈的疼痛先松开了口,而顾七剑乘势伸手扣住了对方脆弱的咽喉。
摄政王看着身下的王夫,一字一句道:“公子衍持刃入府,行刺无疑,即刻——”
司马衍只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他听着身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冰冷无情地吐出了两个字——
“杖毙!”
一缕血从司马衍唇角蜿蜒而下,他张了张嘴,却因为咽喉处的辖制而无法发出声音,只余下口型开开合合——
“谢殿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