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老旧驳壳枪的小队长冷哼了一声:“你爹?你爹又是谁?”
“劝业场的谭瘸子,我是他的儿子,谭一纪。”说完看了一眼灵堂前的棺材:“本来这对儿苦主今日送殡出葬,我是来扎纸人的忙活白事的,可眼瞅着现在...啧啧...”
眼见谭一纪欲言又止,小队长握着驳壳枪,摸了摸脑壳,嘴里反复咂摸着“谭瘸子”的名字。
总觉得似乎很熟悉,却就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说过。
倒是那一对儿招子被猫叼走了的田老道,抬起流血的空洞眼窝,寻着谭一纪的声音方向。
整个人颤颤巍巍,却抱拳拱手的说道:“少年您辛苦,老道我一把年岁,您能否帮衬着我到一旁,先给我止止血?”
谭一纪也没多想,便上手将那老道士搀扶到了一旁。
只是那老道士刚近身前,便贴耳在谭一纪耳朵边轻声的说道:“念四我沾祖灵光,在此放生意,以为肥猪拱门,不料伤了照罗遇风火。今日能否扯活,全凭老合相助!”
只听得田老道在自己耳朵边儿上,用极小的声音这么说,谭一纪神情正色,抱拳拱手回了一句:“您辛苦!合吾一声四海平,江湖并肩平安归。”
正所谓,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老道士说的这番话是江湖春点切口,也就是黑话。
意思是:身为道士的他,早年混迹青帮。在这里靠着金点相面,做点上不得台面的生意,遇到了宋家财主请他做白事,以为是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哪知道丢一对眼珠子,遇到了危险。还请小兄弟相助离开!
而谭一纪的意思也很明确:既然都是江湖朋友,这趟路我便带你离开。
江湖切口,鲜有外人所知,除非江湖中人,否则很难听出其中的门道。
方才这话不能当着宋财主的面讲,更不能当着那群老空子,也就是那群外行人的面前讲。
于是便二人便小声的说起了切口黑话。
而谭一纪再看那老道士,似乎是一听到自己那醉鬼老爹便主动报号,显然是听过瘸子爹在天津卫的名号。
既然是吃江湖饭的,都好个义气,对方开口,谭一纪自然应允了下来。
当然谭一纪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跟着谭瘸子在劝业场专做死人入殓的买卖,别的本事没有,捞阴门倒是熟车熟路。耳濡目染之下,也会给人看两眼家宅风水。
这一行久了,总信一些五弊三缺的说法。
谭一纪并非是老瘸子的亲生,毕竟那半条腿一瘸一拐的酒腻子,可没有福分,得一个大胖小子传承香火。
而是十九年前在海河边儿上捡来的孤儿,于是便稀里糊涂的取了个一纪的名字。
老瘸子常说,谭一纪是命浅福薄之人,倘若二十岁前还离不开捞阴门这一行,早晚横死,于是让他出门在外多行善事,同时也牢记要少管闲事。
这多行善事便说的是,自己能耐范围内的好事情自是多多益善,锦上添花的事情若没人拦着你就可劲儿做。
至于那少管闲事,说的便是眼下这种情况。
谭一纪跟着老瘸子走江湖时间久了,什么死法都见识过,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遇到过不少。
一眼便瞧出来宋家这俩不是好死,寒冬腊月的一双眼睛怎么也闭不上,直勾勾地瞪着,换谁都得吓的腿软。
而要说起来这宋家老财主的宅院,坐北朝南,倒是距离那海河不远,走两步便是金汤桥。
正得了那堂前得水,财运亨通的局势。
可偏偏后堂积淤不散,三天两头家里的腌臜之物都往南边的后堂倾倒。
便犯了坐实朝空的死局,男丁不旺,家门不兴。宋老财的儿子生来阴气重,算命的说活不过二十五。
却硬要娶个俏脸儿媳给他那儿子冲喜,奈何老财主的小儿子也十分福薄之人,有命娶进门,却也是无福消受,横死在了这寒冬时节。
谭一纪本想做这一锤子的买卖,趁早让死者下葬了事。
却偏偏遇到了金汤桥警署的管闲事,不知哪里寻来的女法医,非要给这宋家老财主的儿子和儿媳验尸。
按理说这种闲事谭一纪本不想管,奈何方才不经意,瞥见了那棺材里放着的一件儿东西,却也是引起了谭一纪的兴趣。
那东西那是下葬女人头上的一枚,闪烁诡异寒光的凤嘴儿银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