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楼就位于意大利租界里面,往北挨着圣心堂,往西则是意大利国的军营,满街都是那欧式风情的建筑。
市立医院是今年末建立起来的,才不到一个月,听说院长是意大利国的军医,设施在天津来说可以说是独一档的。
也是天津卫为数不多,能够拥有自己的停尸房,解剖室,化验室的医院。
谭一纪跟着蒋云英,坐着一辆福特轿车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一路上拦路设卡的不少。尤其是到了特区医院附近之后,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水儿的都是留着大胡子的意大利人。
“你可真会挑地方,这地界莫说是人,就连苍蝇怕是都飞不进来。”
这是谭一纪头一次坐车,特别的不习惯,尤其是坐在后排,颠的自己肚子里,那点儿煎焖子差点吐出来。
蒋云英显然经常坐着小轿车,坐在驾驶员的旁边,云淡风轻的说道:“市立医院的副院长,是我父亲留学时期的同学。所以昨天晚上,当马六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我便立刻安排人直接运到这里了。”
“动作可真快。”谭一纪强努力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一个劲儿的深吸气,试图压住腹中的呕吐欲。
蒋云英那张尖俏的小脸上,隐隐的流露出来了一抹坏笑:“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告诉我,我们停路边儿,你可千万别吐车里。”
谭一纪哀怨了一嗓子后又继续说道:“你啊也别看我的笑话。像我这种胡同里窜着长大的泥腿子,是不如你们从小吃面包,喝牛奶的富家千金。反正从小到大,连黄包车都没坐过。一来是觉得人家车行的辛苦,赚钱不易,自己也不是大爷,不比人家金贵多少,二来谁舍得花那些钱坐黄包车啊,买肉回家炖着吃不香吗?”
蒋云英只听得谭一纪这番话,再透过后车窗,看着他斜靠在车窗户边上,强压着内心的呕吐欲说道,脸色憋得铁青。却也是莫名的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有些红的发烫,确实自己虽并无半点讥讽嘲笑的意思,但是这么做,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谭一纪这会儿正晕的昏天黑地,强压着一口气,顶着不让胃里翻江倒海的吐出来,却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蒋云英的纤细手指探了过来。
却瞧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糖衣包裹着的陈皮糖,递到了谭一纪的嘴角。
“我有低血糖的毛病,身上总爱装两块糖,赶巧今天备着的糖里有陈皮糖,你含嘴里压一压吧,兴许管点用。”
将那陈皮糖含在嘴里,很快一股浓郁的陈皮味,伴随着甜腻的口感,融化在了谭一纪的嘴里。
嘴里含着糖块,说话多少有些含糊不清的谭一纪,对蒋云英问起了马六暴死的事情。
“你们昨天是怎么发现马六暴死在了家里?那邵公庄可不归金汤桥警署管啊。”
“都说了,我舅舅是天津警察总署的,想在这里面打听点事情,还是挺轻松容易的。”蒋云英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昨天夜里我们一队人也是刚回到金汤桥警署,我都打算换了衣服回家了,结果有人说,邵公庄出了人命案。”
“身中十六处刀伤,加上暴死的十分惨烈异常,于是我就连夜去了邵公庄。”
“那你是怎么和宋家财主联系到一起的?”
要说起来这也是谭一纪十分匪夷所思的地方,自己也是亲自跑了一趟估衣街,还险些让自己深陷进那黑店里面,就这要不是蒋云英出现的及时,怕是自己八成得在那黑店撂下点零八碎儿才能离开。
“告诉你也没关系。”许是因为最基础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蒋云英对谭一纪说道:“我们在马六的家里,看到了一张同方宝斋的画押字据,上面写的清楚,十月二十三,同方典当行以白银六百,收了一件清乾隆银镶玉宝钗。我虽然不识古玩,但是银镶玉本就是个稀罕物件儿,更何况还是个宝钗,于是我就联想到了宋家老财主。”
蒋云英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昨晚上在宋老财他们家的那档子事,对于我来说印象极为深刻。”
听完了蒋云英这么说,谭一纪点了点头:“还行,知道顺藤摸瓜。”
蒋云英乌溜溜的眼睛落在谭一纪的身上:“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对待这件事这么用心?难不成这案子真跟你有关系?”
“您说这话也太抬举我了,我敢杀鸡杀鸭杀家雀,唯独不敢杀人。更何况,我跟那马六见都没见过。”谭一纪摆手说道:“说来我也好奇,你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小姐,怎么学了法医了?而且这么执着这个案子,非得刨根问底下去?”
“其实,我最早是学医的。因为我的妹妹,从小就体弱多病,我一直立志要把她的病治好。但是她没能等到我毕业。”
“后来机缘巧合的机会,我进入了江尔颚博士的司法部法医研究所学习了一年。我至今都记得,老师第一堂课上,对我们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