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停在了袭胜茶楼的下面之后,谭一纪自顾自的走在最前面。虽说不常来,但却也不能露怯不是。佯装自己跟常客一样,加上身后蒋云英一身名贵,那姓叶的小年轻,西装也都是定制的。
茶楼跑趟的一眼就瞅见了这一行人身上衣着不凡,虽说搞不明白,领头的谭一纪,裹着一身破棉袄是什么来路,但却也是不敢怠慢。
这自清朝到民国的茶楼里,最能耐最有眼力劲儿的便是这跑堂的小二,八面玲珑形容他们都不够。
“几位少爷,大小姐。今儿个咱们前厅雅座儿都留给了吃茶听曲儿的,今儿个是小彩莲唱的《刺汤勤》。”说完他打量了蒋云英一番道:“再者说这外面乌烟瘴气,抽烟说话的一团乱麻,不如几位楼上请?有雅间儿供给几位贵客。”
谭一纪挥了挥手:“你看着安排,另外给我沏一壶龙井,要明前的啊,别给我拿其他的充数。另外再让人去桂顺斋买点槽子糕,冠生园的绿豆糕也来一点。对了,还有蛤蟆吐蜜,也来一些。”
说完指了指姓叶的年轻人:“这位客人南方来的,咱们天津的糕点华北第一,你们上点心,可别怠慢了。”
姓叶的年轻人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口江浙沪的口音说:“冠生园就算了上海去的。”
“听他的,冠生园的绿豆糕就算了。其他的一样来一点。”
跑堂的小二应了一声:“得嘞,我这就去置办。这位爷糕点钱,您看是现在结还是一会算?我担心您一会谈事儿,我再进来打扰到您。所以提前多嘴一问。”
这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既开口把买糕点的钱要了,又不会折了谭一纪等人的面子。
蒋云英是不愿意在这事情上纠缠的,直接拿出来了一枚大洋放在了桌子上:“你看着买,多下来的就当你辛苦一趟了。”
“得嘞,谢谢这位大小姐。”
跑堂的店小二言罢,便拿着钱一溜烟的下了楼。
此时这楼下的《刺汤勤》,伴随着鼓乐之声已经唱了起来。
这时候翟道全小声的对谭一纪说道:“这台下唱的人名叫小彩莲,听说是最近刚红起来的蔓儿,今年啊,才十六岁。”
听闻翟道全这话,再看着他那样子,蒋云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而正巧在这时,台下的那小彩莲,便把这词曲儿唱到了:金钩帐挂垂绣幕,这牙床衾设锦鸳鸯。
蒋云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说:“刺汤勤的故事不是京剧里审头刺汤?怎么京韵大鼓里面的雪娘,还有这段儿?”
谭一纪笑而不语没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翟道全则全然当做没听见,把头瞥向了一旁。至于那姓也的小哥,则完全一脸茫然。评弹昆曲越剧,他兴许听过一二,但是这京韵大鼓,他是真指点不出半个字来。
然而那台下十六岁的小彩莲,已经将那《刺汤勤》的故事接着往下唱述了起来,她一边敲鼓边唱道:“想今宵春风儿暖罗帏、倩腰儿揉碎了梅花被,你看那月轮儿往西坠、景色生凄凉。”
听到这儿的时候,蒋云英就算从小是接受西学,这词曲儿的内容,她也是一下子全听明白了。当下便红了脸,略显不耐烦的说道:“这都是什么词儿啊。”
谭一纪笑着说:“大俗即大雅,你不懂。”
“恶心。你带我们来茶馆,就是想免费听这淫词艳曲儿。”蒋云英一拍桌子:“咱们言归正传,我来介绍一下。”
说完她把手放在姓叶的小年轻面前说道:“叶舟山,他老板与我叔叔是旧交,我俩也算是朋友关系。”
她又指了指谭一纪:“谭一纪,劝业场南市最出名的神棍,你遇到的那点子糟烂事,他兴许能帮你解决。”
那叶舟山主动起身伸出手来说道:“谭兄弟,初次见面...”
谭一纪嗯了一声,随便和他的手搭了一下说:“行了,客套就免了,说吧,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