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位和大文豪平井太郎笔名“江户川乱步”同名的少年,用松田阵平的钱,点了好几碗红豆麻薯,而且……
“为什么不吃麻薯?”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揉了揉鼻梁,看了一眼桌上,脱口而出。
在江户川乱步吃剩的碗里,剩着白色的麻薯,只有红豆馅被挑出来吃掉了。
“因为不甜嘛。”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回。
“喔……”看着笨拙地挑着红豆馅的乱步,松田嘴角抽搐了一下,“特地买这种,还需要自己劳动的事物,真是辛苦你了。”
“那当然了!”乱步嘴里塞着红豆馅,骄傲地回答。
言归正传,松田对乱步在现场的表现还是有不少好奇的地方。
“算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嗯?”
“你当时是在现场吗?”
“嗯?什么当时?我刚到现场的时候不就在你面前?”
“你认识他们?”
“第一次见哦。”
“你什么时候发现凶手的?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打从一开始。”乱步一边和麻薯奋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们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同款啦,而且两个人的手机吊坠上都是一个人的名字,不过凶手女士上面都是划痕就是了。还有,没有人吃个饭还涂那么浓的口红吧,明明没化妆。不要问这种一看就知道的事啦!”
竟然从头到尾都是推理吗……虽然案子本身不复杂,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这种观察力和推理能力,非常不可思议。
而且他在现场的时候,真的只是看了一眼。
松田阵平不禁问道:“你经常遇到案发现场吗?”
“经常遇到。”乱步举起筷子比划,“比方说路旁啦、工作的地方啦……一开始觉得恶心,会去插手,不过多半被当成捣乱的人,反正从中途开始就会变得很麻烦。啊——讨厌讨厌,大人的世界为什么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乱步厌恶地皱着脸摇头。
“讨厌大人的世界?”
“最讨厌了。简直莫名其妙。”
松田能感觉到这话是出于真心,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奇怪违和感。
但松田阵平着实不太擅长分析人心,他也不想过分深究别人的隐私。
而且——
‘讨厌大人的世界啊……’
松田眼前仿佛被一片爆炸淹没。
‘我要是真死了,你要替我报仇哦。’
‘大家快逃!计时器又开始跳了!’
如同梦魇一般的话语从手机中传出,最后是一声爆炸。
自那之后,他的世界也一片灰暗。
大人确实是有许多无奈。
松田阵平回过神,发现乱步微微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少年碧绿得犹如深潭的眼睛,仿佛能将一切看透。松田阵平移开视线,转移话题。
“……你,没上学吗?”
“所以啦,一看就知道了吧?”乱步嫌烦地说,“半年前,我被警察学校踢了出来。”
这个年纪上警校?还被中途退学了?父母呢?
松田瞬间冒出许多疑问,他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被踢出来?”
“规定太烦人了。超过时间后就不能离开宿舍,买零食也有规定,还有服装要求。还有,上课内容无聊死了,人际关系也很麻烦。我跟舍监争吵,把他过去的情史全掀开,然后就被踢出来了。”
‘还能这样吗。还好我们当初对舍监的感情生活没兴趣。’
‘不过——规定是很麻烦,但做到不被发现不就行了,果然还是小孩子。’
松田颇有些前辈的自得。
乱步接着讲述自己的经历:
“后来我又去了许多地方。军营还不错,包吃包住,不过在我到处宣扬营长的侵占行为后,就被赶出去了。做过建筑工地的跑腿小弟,可是那里上下关系很麻烦,就直接逃走了。还有送邮件的工作,结果就因为把垃圾邮件扔掉,就被开除了。那种根本不用看内容的信,谁会想收到啊!对吧?”乱步的声音逐渐理直气壮。
‘确实,这些工作一开始就不是给你这种自说自话的小鬼准备的。’
不过——
“你的父母呢?”松田皱着眉问。
“死了。” 乱步语气低沉,“死于意外。我没有兄弟和亲戚,就到东京来了。父亲对我说过,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去东京警察学校,校长是他的熟人。父亲在警官之中,也算是有点名气。没想到,这个熟人根本靠不住,我还是立刻被踢了出来。”
“你父亲名字是?”
乱步回答了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松田稍稍受到冲击。
那是十几年前的著名刑警,被誉为“千里眼”,有着惊人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解决了国内许多难解的事件,不过活动范围并不在东京,在这里不是很出名。还早就退休了。
松田也是听别处调来的老警官说过,还慕名去查看过以前的报导和卷宗。虽然因为时间流逝,许多内容已经流失了,但从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他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
‘这样一位具有传说色彩的人物,原来还活着啊,不,现在已经去世了……’
松田带着些许失礼,惋惜地感叹。
“可是,我不觉得他有多厉害。他在家里总是输,不管是解谜还是推理,都赢不了母亲。”
乱步也说了母亲的名字,很陌生的名字。乱步说,她不是警察或侦探,更不是什么犯罪研究者,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
去除“千里眼”刑警故意输掉的可能性,应该是母亲也有着出众的头脑。
松田阵平也因此确认,乱步远超常人的头脑应该是天生的,而非什么实验体之类的……他松了口气。
“就是这样了。” 乱步终于吃完了红豆馅,他将碗都推开,“我完全不懂大人都在想些什么。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面试也泡汤了。”
后半句话松田阵平自动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