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两名歹徒在市区内的两栋公寓大楼分别安装了两个炸弹——当时警方并不知道一共有两名,以为炸弹犯只有一人,这也是造成这场悲剧的关键因素之一。
他们要求警方提供十亿日元,公寓内的居民不能离开,否则立即引爆两颗炸弹。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警校毕业后直接特招进了爆.炸.物处理小组,还是不需要实习和培训,直接出任务的那种。而他们也确实非常厉害,刚进去就成了小组的王牌,松田阵平更是直接成了队长。
这次的事件,他们就被安排分别前往两个现场。
松田阵平那边的炸弹比较简单,非常容易就拆除了,而萩原研二那边的比较复杂,设置了许多陷阱,无法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拆除。
因此,警方答应了两名歹徒的要求。歹徒用遥控让炸弹停止倒数,居民也开始撤出公寓。
萩原研二在居民都离开之后,开始着手拆弹。正常而言,事件到这里,就几乎结束了,只需要一点时间,炸弹就能被拆除。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以及当时在场所有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松田阵平甚至在赶到萩原研二所在的第二现场后,给他打了个电话催促进度。
然而——
就在他们通电话的时候,炸弹重新开始倒数,只剩6秒时间,根本来不及逃跑。
雪上加霜的是,萩原研二,早就因为嫌弃笨重的防护服太热,在计时停止后脱掉了。当时的防护服,需要多人合作穿整整5分钟才能穿上。如果一直穿着,萩原研二要至少闷上半个小时。
最后的结果,就是松田阵平听着手机里的惊慌的喊叫声和最后的爆炸声,看着公寓一整层楼都笼罩在爆炸中,眼睁睁目睹了挚友死亡的全程。
甚至最后时刻,萩原研二为了救同组的人,一个人抱着炸弹往反方向跑,离爆炸太近,连尸体都找不到,全混在现场的灰烬当中,分辨不出了。
前一刻还在笑着调侃的人,一瞬间消失,而他们最后的对话刚刚约好了去老地方吃饭……
而造成这起事件的原因,是松田阵平后来才知道的。
一名歹徒看到电视新闻针对事件的报导,以为炸弹没有停下,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警察,询问原因。
警方趁机拖延时间,追踪他的位置,最后顺利当面逮到了歹徒。但是,歹徒在慌忙逃脱时,不慎在穿越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虽然结局不太好,但在当时警方眼中,事件已经结束了。
可重新跳动的计时器,宣告着警方致命的失误——歹徒不止一个。
但已经晚了。歹徒同伙联系不上,直接重新引爆炸弹。
之后虽然调查出歹徒的住处,但已经人去楼空,周围的人也对住户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一起住的。因此确认为两人犯案。
*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幼驯染。由于两个人不同的气质和外表,他们犯错时,挨骂的一直都是松田阵平。
但其实,两人之间,处于掌控地位的,一直都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经常闯祸,但他干的最多也就是拆各种东西。他不会主动去做危险的事,不管拆什么炸弹防护服都一直穿在身上。他心中始终有一杆尺,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挪动底线。
萩原研二则完全不同,外表看上去温和随性,但他会去主动追求刺激,他经常去飙车,车技也非常疯狂,好像要把人的肾上腺素激发到极致,在死亡的边缘舞蹈。他会在认为安全的情况下,去除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防护。
在电话中得知萩原研二脱掉防护服时,松田阵平还发了火。
萩原研二当时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我要是真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哦。”
而这,也成了松田阵平现在的执念。
佐藤美和子说她无法往前迈步,他又何尝不是。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从小学就结识的发小。他们相知相识十几年,萩原研二的存在,早已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他现在还在给挚友发着永远收不到回复的简讯,几年的时间,只是让曾经大多以问号结尾的询问,变成了句号结尾的陈述。
萩原研二临终时最后的那通电话,算不上遗言的遗言,一遍一遍地在松田阵平耳边回响。时间仿佛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力量,反而让那段对话随着时间,更加清晰。
萩原研二曾经是松田阵平与世界的桥梁,他弥补了松田阵平社交方面的短板。现在桥梁被炸毁了。曾经在樱花下立誓的五个人,随着降谷零、诸伏景光的失联,以及好友的去世,只剩下伊达航班长还能联系得上。
那天之后,他依旧是一位警官,但他与这个世界仿佛隔着一道深渊,连接的桥梁消失,只剩下复仇的火焰,怎么浇都浇不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几年里曾后悔过,如果当时他没有打这通电话,让萩原研二集中精神拆弹,萩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当时是他去的第二现场,萩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他没有拉着萩原研二一起加入爆.炸.物处理小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甚至如果不是他,萩原研二都不会加入警校,他完全可以过着更轻松的生活……
松田阵平清楚地知道这些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是萩原自己的选择,他甚至有些唾弃产生这种软弱想法的自己。
但只有真切地经历过,才能明白很多想法都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人要向前看。这种不过是未亲历者的风凉话。
死亡的最初,并不是痛苦的。
偶尔随意的呼喊没人应答,特意空出的休假日无人邀约,顶着饭粒一整天也无人提醒。这种空荡荡的自由,才是死亡最开始的模样。
再到后来,被新人取缔的座位,越来越少出现在谈话中的名字,习惯性提起却只能招来怜悯的目光。
逐渐无法抵抗的遗忘,存在痕迹的消失,才是死亡真正的恐怖面容。
松田开始抽烟,依旧不断地发着简讯,萩原的习惯被他一个个继承,他想证明萩原曾经存在过,他明明还活在他的心中。
但最后,这些变成了他个人的标志。
村上的死亡演出,在他眼中,不过是无病呻吟的闹剧。
死亡根本不是能被这样演绎出的东西。
它是天神都无法改变的自然法则,是所有人都躲不过的唯一真实,是一切的终焉。
当松田阵平听说每年11月7日,萩原研二忌日,警视厅都会收到奇怪的数字传真时,他几乎瞬间确认了,是那个歹徒。
他完全能理解歹徒的感受。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只有他们还清晰地记得四年前的一切,还记得挚友的存在,一直被无情而残酷的死亡折磨着,想要宣泄。
歹徒想向警察复仇,而他也想向歹徒复仇。
这是他最后能为萩原做的事情了。
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宿命。
他向警视厅多次提交调职申请,希望能亲自解决这件事。三年前是3,前年是2,去年是1,这是那个狂妄的歹徒在倒数,也是在提醒着某个人的存在。
今年便是决战之日。
他不想考虑,之后会如何这种事,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完成那项约定,抓住那个歹徒。其他的都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