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吹来一阵阵冷风,山岭起伏深谷交错,浓密的从林绿荫一层接着一层,谷底的潺潺流水给我们指引着方向,在汨汨的流水声中我们深切的体会到生命的呼唤。
我们都已经知道,政府军的旱季清剿己经开始了,他们己越过伊洛瓦底江向游击队蜂拥而来,总数超过万人。对政府军来说,乘游击队混乱之机加以清除己成为当务之急,包围、歼灭、势不可挡。然而,对于曾经辉煌一时的游击队来说,这则是我们最后的一战,我们的北面就是野人山或国境线了,没有退路可言了。
黑暗把一切都变得神秘莫测,既而将罕见的恐怖投入人心,让你慑服。越境知青们的青春、生命、人格都已从噬血的子弹中得到了检验,战神和死神开辟了他们的舞台,死了的死了,活着的迟早也将死去。我们都明白,狂热把我们逼到了绝境,胜利或失败后,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这只不过是一笔糊涂帐了……
当我们千辛万苦赶到巴姆隘口时,正好看到一个连的政府军出现在我们眼前,显然他们是想绕过隘口从后面偷袭扼守隘口的游击队。我忙指挥剩下的几人,潜伏在他们必经之路的要道口,给予迎头痛击,这样至少可以通知柴国栋他们,背后有敌人出现……
佝偻着身躯拼命往山上爬的政府军,根本没想到会在这
里遇到游击队。气喘吁吁的突然被一阵手榴弹的雷霆爆炸声打得从山坡上滚下去,他们愕然了,胆怯了。以为又遭到了游击队的埋伏,调转身子向下逃跑了。
这个小小的见面礼,让我们同柴国栋他们的会合,变得异常的欢欣鼓舞,大家兴奋得手舞足蹈,相互拥抱,刚刚还似伏枥老马般的悲壮,此刻却若三岁孩童满脸绽开了天真的欢笑。
名上凌云阁,不羡万户侯,肉眼看成败,尘埃识骏雄。就我们几个形同乞丐队员的到来,让国栋大受鼓舞,他跟鸟儿一样兴奋,兴奋得哇哇乱叫。他那高大的身子被伙光一时照得更加宏伟,也使队员们受到极大的鼓舞。大家同声发喊,喊声惊天动地,政府军怯了,便停止了一天的进攻。
战士们开始加固被炸塌了的工事战壕,我们几人也加入到国栋排里参加抢修战壕。当我跳进战壕沟时,半个身子全露在了外面,成了对方射击的目标,原来当地战士身材矮,都不了肯把战壕挖得太深,不利于作战。我灵机一动,忙叫国栋过来说:
“快通知大家,把战壕和个单人掩体挖深点,一定要盖过头才行。”
“那你叫战士们怎么射击敌人?”
“那就叫战士们砍些树干来,垫高脚朝外射击。”
“这多麻烦,不是无事找事做吗?”
“快,我来不及解释了,不过一定要告诉战士们,一但我下令撤退时,一定要把树干扔到战壕外面去,我保你打个胜仗!快快快,快去执行。”
国栋只好命令大家执行我这道莫明其妙的命令。第二天一早,政府军开始发动了新一轮的猛烈进攻,而战士们都站在树干上朝外射击,感到分外别扭,咒骂我这道该死的命令。当政府军一顿炮火后,成连的敌人开始发起冲锋。我突然下令后撤并命令把所有的垫脚物全扔道战壕外去。当战士们撤到第二道防线后我下令猛烈开火,这时政府军己经冲了上来,纷纷往很深很现成的战壕里跳下去。
哪知掩体过深,根本看不到周围的地面情况,无法举枪射击,但一时又爬不上来,连呼上当,咒骂声不断传出,几乎没听到他们的枪响。
战士们见此状大喜,我马上命令朝战壕里扔手榴弹,迅速组织反击,一个掩体扔一个“炸弹”,壕沟里堆满了被炸死打死的政府军,伤亡惨重,两三天不敢再发起进攻。战斗结束后,大家才明白,这原来是条绝妙的锦囊妙计,也非常佩服我,称我是绝妙的战术专家。
但再好的妙计,还是绝妙的战术专家,也挽救不了游击队失败的命运。天色越来越暗,在深窈微白的天空,还散布着刚刚出现的几颗星星。地上黑沉沉的,微光映出了树林模
糊的背景,国栋和我面对面地坐在隘口石壁下。他打开背壶,
脸上漾起了自嘲的苦笑,自已先喝了一口,递给我,把冲锋枪移到胸前抱住说:
“队长,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蠢了,干麻非跑到他妈的这鬼地方来呢,天下之大,除了这里,难道就没别的出路了吗?”
“国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不瞒你,你们的事,我全知道了,我只想问你这位坚定的“格瓦拉”,革命者今后有何打算?”
“是呀!我成了当代的“哈姆雷特”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苛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
此二抉择,究竟是哪个较崇高?成了我必须面对的现实,哈姆雷特像我们每个人一样真实,但又比我们伟大。他是一个巨人,却又是一个真实的人。哈姆雷特以自己的“毁灭”去毁灭了丑陋的叔叔克劳迪亚斯;以自己的“毁灭”深深的把当时丑陋的现实刺了一刀;以自己的“毁灭”成就了他的祖国——丹麦的“生存”;也以自己的“毁灭”留下了那振聋发聩的“哈姆雷特命题”。哈姆雷特,是个与恶劣世俗同归于尽的悲剧英雄,但他悲壮不悲观!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倘若一眠能了结心灵之苦楚与肉体之百患,那么,此结局是可盼的!
死去,睡去但在睡眠中可能有梦,啊,这就是个阻碍: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临?它令我们踌躇,使我们心甘情愿的承受长年之灾,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假如我能简单的一刃了之?还有谁会肯去做牛做马,终生疲于苦劳,默默的忍受其苦其难,而不远走高飞,飘於渺茫之境,倘若我不是因恐惧身后之事而使我犹豫不前?此境乃无人知晓之邦,自古无返者。所以,理智能使我们成为懦夫,而顾虑能使我们本来辉煌之心,志变得黯然无光,像个病夫。再之,这些更能坏大事,乱大谋,使我们失去魄力。可别忘了我的罪孽……”
“哎哟,我的妈呀!你的那个“格瓦拉”没把我弄死,现在又出来个哈姆雷打的,我求你说得清楚简单点行吗,别让雷特打死了我行吗。”
“好!说得简单点。你还记得朵嘎他叔给我们说过的话吗。他说:“金三角从来就没有福,你们也不是种子,信仰并不永恒。很多人过来后,只不过在游击队里完成了理想的破灭,接下来就是灵魂和肉体的洗礼和堕落。我决不堕落,但我要生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随缘吧,总不会永远是山穷水尽,也会有柳岸花明的时候。”
“那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实话告诉你,营部已给我们下达了命令,说你已经叛逃,可以随时逮捕并枪决你,并晋升我为连长,老子把它压下了。我他妈算看透了这些龟孙子,一个球毛连长,就想让我枪杀自已的同胞知青,他们看错了人,我等的就是你的柳暗花明……
就在这时,连部通讯员跑了过来:
“报告柴连长,营部副营长带来了一个督战小组,请连长快去!”
“奶奶的,把老子当成炮灰了,只差没绑着上战场啦。走,一起去会会这位长官大人。”
“国栋,你看我……”
“不,我们知青来的明白,干的清楚。谁要想在知青头上扣屎盆子,那他就打错了算盘。”
当我们走进连指挥所时,副营长是个野卡族,他没有什么文化,家乡至今仍保留着茹毛饮血和砍人头祭谷的古风,全靠打仗勇敢和凶狠得到上司的睛睐,作风粗暴,动则便打骂部下,对善长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知青更是格格不入,并认为知青看不起他,因此相互间存在着的天然鸿沟就在所难免了,当他看到我十分震惊,对督战队员下令道:
“快!给我把他抓起来!”国栋脑怒地说:
“我看谁敢在我这里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