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沙滩,你们可以一直划到海边,不会有危险的。”
我们起锚后,波浪慢慢把我们送到了海滩上。船刚一靠岸,岸上十多二十人便跳进水里,一口气把我们的船拖到了海滩上。他们仔细地瞧着我们,轻轻地扶摸着我们每一个人,黑人妇女或苦力,还有斯里兰卡人,马来人或印度人都向我们表示友好。白人用纯正的英语解释道:
“这里的人都非常好客,人人都想请你们到他们家里做客,对远方的客人特别爱戴。”
而这时聪明的志朋抓起一把沙子放在嘴边吻了吻,意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爱这里。想不到他的这一举动,却让岸上的人都欢乎起来,高兴得发了狂,纷纷说:
“Thecaptainisfantasticanddriveasosmallshiptowalksofar,Whatanagoodcaptain!”我忙问志朋:
“他们嚷些什么?”
“他们说,船长了不起,驾着这么小的船走这么远,真是个好船长!”
我们都笑起来了,我对大家都叫我个“船长”也言不由衷地笑了,只好不伦不类地用英语说:
“Thanks,thanks.〔谢谢,谢谢。〕”这时白人又说:
“我的祖父去过中国,在那里当过传教士,今天就请你们到我家里去好吗?”国栋低声说:
“看来,这洋鬼子还不太坏。”哪知他却听懂了中国话:
“Not,notandnot.我的,不是洋鬼子,是中国人的朋友,England,China地友好。东西可以在船里放到明天,谁也不会去动的,船长竞管放心。”……
夜色降临了,经过一阵子友好的了解协商,我们同意这些好心人把船拖到海滩上拴在一块大石头上,便跟着这英国人来到他家里。这是一座平房,也很平常,有几个木台阶,一个铁皮门。进屋后,我看沙发上坐着一位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看到我们时都起身前来迎接。英国人忙介绍说:
“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女儿,我还有个儿子在英国上大学。”那位太太竟然也用不太纯熟的中国话说:
“欢迎你们到我家来。中国真太神秘了,太美丽了。”姑娘也笑着说:
“我们去过中国,是去旅游的。我喜欢中国。先生们,请坐。”顺手拉过来几把柳条椅。”我忙说:
“谢谢,太太,请不要为我们太打扰你们了。”
“为什么?我们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你们中国现在好了,都改革开放了。我到过北京,天安门广场有很多很多外国人,也为你们在海外的人平反了,放心好了。我再说一便,我很高兴欢迎你们到我家来。”
我们大吃一惊,想不到竟从外国人嘴里知道了祖国已发生了变化,我非常急迫地想了解国内情况……
这时,年轻姑娘为我们拿来了牛奶、茶、烤面包、黄油和果酱。这是我们作为自由人的第一次夜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而更让我兴奋地是,她还带来一本象册对我说:
“这是我们到中国旅游时照的照片,中国真太美太美了,你们那里的龙和狮子真太神奇了,我要到北京大学去读书。”姑娘性格爽朗,竟指着国栋说:
“你是不是北大毕业的?”这下可把国栋弄尴尬了,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哼了哼:
“嗯……嗯……北什么大……北大,北大……”
“真太好了,你是学什么地?”朵嘎忙说:
“学武功地,就是打架打架地。”
“哦!中国功夫,中国功夫。”引得我们大笑起来……
我忙打开像册,首先看到的是北京天安门,不同的是人们的服装不再是蓝色的中山装或草绿色的军装,特别是姑娘们全穿上了花花绿绿的裙子,胳膊都露在了外面去了,真难以想像,怎么能这样呢?还有新建的高楼大厦。天那,竟然还有洋鬼子盖的公司大楼,光屁股的广告……志朋看着照片不相信的问道:
“这……这是中国吗?”
“这是深圳,这是广州,这是苏州……”
“我的妈呀,这哪儿是中国,这不成了纽约、巴黎、伦敦了吗?”
对祖国难以想像的翻天复地的变化,我们彻底地迷茫了。
这时我们才知道,英国人叫肯特是位律师,在港口工作,一家人围着我们好奇的问这问那,却从不提起我们的过去,也没人提那些让我们丢脸尴尬的事。只是问些诸如在海上航行的事,走了几天?多少海里等。并说,如果我们想写信,他可以为我们代发。可以说,不论在海滩,还是在这无微不至关心我们的家里,我们都受到了非常热的款待。肯特先生还给城里的医生打了个电话要给志朋和我们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并为我们在城里的慈善旅馆订好了房间,我们随时都可以去。又问:
“你们是苦役犯还是流放犯?”我说:
“法庭给我们这些流亡海外的人判了苦役犯。”他似乎有点高兴说:
“泰国是君主立宪制,按我们这里说是错误的,我会帮助你们的。”这时姑娘进来说: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水,你们要洗澡还是要刮脸?不要拒绝,我们一点也不麻烦。”
洗完澡后,我们刚坐下,一个印度人来敲门,进来后问我们需要他干什么?我问:
“这里使用美元吗?”
“使用。”
于是我给了他足够的美元,请他按照我写的尺码为我们买五套衣服鞋袜。他到我跟前,象穆斯林那样,打个躬走了。在这些好心人面前,我们该说什么呢?我们的内心都很激动,无法描述,我们互相对各种事情交换了看法。让我们吃惊的是这里人都问我们,今后打算怎么生活?我说:
“我们没有过去,一切都寄托在未来。”这时肯特先生不无遗憾地说:
“竞管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们,可这里从来不接受逃犯的。不过,我仍会为你们多方奔走。”年轻姑娘也和他父亲一样非常遗憾地说:
“你们都很年轻,生活在等待着你们。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判刑,也不想知道。但你们驾着这样一条小船,在大海上作这么长这么危险的航行,可以看出你们争取自由的决心是多么的勇敢,值得钦佩。”肯特激动地说:
“中国人是热爱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