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来点儿?”
“我买阿胶只为补血,不为自尽。你这驴皮子男人到底能不能吃。”
“能!”
四目相对,李元惜却没法再信小贩,干脆走人,眼不见心不烦。走开几步,听那小贩背后冷笑她“假正经”,再走开几步,电光石火的,猛然回忆到“夜战”这词儿曾在侯明远的烂嘴里出现,那时,侯明远们还是街道司的青衫,她走马上任,布置清扫南熏门的任务,青衫们各说各的“趣”事儿,侯明远为羞辱新上任的女管勾,提到哪家的小寡妇寂寞又分骚,能夜战七个回合。
原来是这样!
瞬间,李元惜呆若木鸡,她满脑子都是给失血过多的孟良平补气补血养身子,哪里想到,有人还把她两往那种事凑一起,真是挑明了侮辱她为人不检点。小贩和她尚不相识,就这般侮辱,谁知他这张驴皮下多少无辜女子被消遣了?
李元惜气得急,冲回阿胶摊前。小贩见她回来,又露出一张猥琐的笑脸,叫李元惜恶心地恨不得扯了他的皮挂旗杆上去。
“来点儿?”他又要去掀那只小陶罐:“好东西哟,能叫你做神仙……”
话没说完,手腕已被李元惜抓住,力道使来,由不得他做主,那根东西就送进他嘴里。
“好东西哟。”李元惜反讽,严正警告他:“以后再叫我见你拿这些污言秽语卖东西,我定叫你吃尽这天下的好东西!”
事后再想起,觉得自己做过头了,小贩既然如此叫卖,必然市场有这般需求,她见不得、听不得,不过是自身原因,尤其见不得,尤其听不得,是孟良平原因罢了。由此,以后再去抓药,遇到这驴皮阿胶小贩,就睁只眼闭只眼,当做全无故事曾发生过。
李元惜满大街找地熬药的时候,街道司里也忙成一片。
白日里小左、周天和同李元惜分道后,心急衙司的清理状况,两人并不歇脚,匆匆赶了回去。
自望火楼观察到街道司火情后,调派了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潜火兵,携救火车、唧筒、云梯等一应救火器械及时赶到,全力扑火,这才保证了街道司的大火没有向左邻右舍蔓延开来,损失也降到最低。
彼时,潜火兵已撤走,值夜的青衫回去后,多了五十双手,火灾掉落的焦木碎瓦很快就被装车运出。
回来的青衫里面,最踏实的是牛春来,最热闹的必是雷照了。虽说手里做得勤快,但嘴也没闲下。刚见着小左,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一张脏兮兮的、快要辨不清五官的脸凑前去,问这问那,亏得他那一张嘴问得细致,点点滴滴都叫董安舍不得浪费,索性拿了纸笔记录起细节灵感来。
“安子,你可要好好写剧本,写好了,咱去勾栏里开个场子,你演侯明远,咱的戏名叫:好汉雷照勇斗恶霸。”
董安拿笔敲他:“呸,脸比城墙还厚!明明是李管勾、周师爷和左姑娘在斗,你真好意思给自己戴高帽!”
眼见着雷照和董安又要闹起来了,牛春来慌忙叫停:“大家都在斗,都在斗——左姑娘,快给大伙说说,杜衍大人是怎么判的?”
听闻侯明远已在充军路上时,整座衙司都在欢呼,雷照更是兴奋到站上台去,铿锵激烈地发表了对侯明远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恶狼食肉、虫蚁吸髓、野鬼孤魂、阎王不收的美好祝愿,惹来了小左许多嫌弃。
这些京城百姓远离厮杀战场,任他们如何想象,也想不出边境战事的残忍。
“真到了战场,你就说不出这话来了。雷大哥,你可别毒了,你来,咱说个正经事。”小左把雷照叫到跟前,正经事便是如何叫街道司尽快恢复原貌。她提到牲畜棚和库房的修葺。
“我算过了,牲畜棚和库房总计需要八根梁,十二根柱,倘若咱去专门的木材市场去买,不敢说一百两,八十两银子肯定是要准备的。但牲畜棚咱不需多讲究,结实耐用就够了。我见百姓拆家,拆下的梁柱,有些被当场叫卖,房主一心只想着多少回点钱,所以,碰到厉害的买手,四十两银全包也不是难事。如今,就在回来的路上,我听说马军衙街上便有一家在拆房,你可速去定下,别叫别人抢了先。”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呗。”雷照一刻也等不及了,一声招呼,带上自己的一都十个兄弟,赶了辆被火燎了毛的骡子,架了辆快要散架的辕车,热热闹闹地出门了。
这便是眼下街道司最好的运货工具了,挑剔不得。
赶这些人抄近路,绕富柳巷的背面的小路回来时,正巧遇到了踩着倚墙的大树,往街道司庖厨屋顶藏东西的李元惜。
一日不见管勾,雷照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每句话里都想高调地夸耀自己一番,这会儿见到管勾,自然兴奋得紧,将头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急急地跑来,站墙头下响亮亮地喊了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