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将近凌晨两点,这个时候天气仍是很恶劣。下着暴雨,打着雷,银光闪过,又是一声笨重的轰隆声,这一声粗吼好似老天在发泄着什么怨恨一般。而本就是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再度被砸出一个个大水花。
天黑看不清路,雷光划破天空的时候,才顺带看清了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是废墟。一片废墟。
不过看样子还能模糊地分辨出这里原本是一条小镇。但可能是因为长年战争也或者是因为什么可怕的疫病从而导致这一片没了活人,连建筑也因为年久的风吹日晒而被腐蚀,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
荒凉。所以这个地方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只剩暴雨声,除了暴雨就是响雷。一派死寂。
雨下得太大了。砸在地面之后又腾腾升起烟幕,笼罩着这片荒地,显得阴森。后来,银光又闪了好几次,雷声顿时滚滚而来。这个时候,除了雷雨声,又多了另外一个声音!
是脚步声。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听那声音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或者说有很严重的疾病。
这里是没有活人的。也不应该出现活人。但是就这么意外的,在这片废墟中缓慢地行走着一个裹着蓑衣的人。他里面还穿着一件绣着金色祥云的黑色锦袍,袍子上连着的帽子整个遮住了他的脸,连眼睛都没露出来一只,又加上他还裹着一套蓑衣,干脆连他整个人都看不见一个模样了。也自然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呼吸沉重。虽不见目光,但是从他偏头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在找些什么。可是,他在找什么?这个地方能有什么被他找到?
这个人仍往前走,一直固执地往前走,他不知道方向,所以不清楚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走,只能一直往前。
雨实在是太大了,迷了他的眼,他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不爽。他又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他稍稍拉开了一点自己的帽子,让自己的双眼露出来。
红色。
这个人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但这并不是指他的瞳色是红色,而是说他整双眼睛中的眼珠和眼白部分都是红色。这太可怕了,像是怪物一般的双眼充满了不详。难怪他会用面罩和帽子蒙住自己整张脸,连眼睛都不外露。
这个人只拉开一点点帽子,用那可怕的红色双眼透过雨幕四处张望,最终他确定了一个方向。接着他就坚定不移地朝着那边走过去,直到他在水幕中看到了一丝橘色的微光。
那大概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了。
这个人将自己的眼睛再次小心地遮起来,然后脚步又快了些,朝着那边赶了过去。那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最终那掩在水幕烟朦中的事物现了原型。
是一座二层小古楼。因为有水幕雾气缠绕着,所以看不清这座小楼的全貌,只隐约地看到小楼模模糊糊的轮廓,像个姑娘般清雅娟秀。
二楼没有灯火。小楼门口也只挂着一只锦鲤花灯,微亮的橘色烛火穿透水雾,微微照出小楼的门匾,上面用丹砂隽写着三个字:
馆禾馆。
看到这三个字,那人没有犹豫,立即上前敲了门。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之后,门内一阵动静,那人在门口听到了里面书页翻动的声音。
很奇怪,这声音本该是轻微的,在这个暴雨夜里根本也不可能听到,可现在这翻动书页的声音就好像在耳边响彻一般,如此清晰,清楚得让人觉得不安和暴躁。接着,又有了火柴摩擦产生出火苗的声音,里面似乎比之前亮了些。
还有声音!窸窸窣窣地,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活动。然后便是一阵有规律地铃声。
没人开门。
那人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又敲了敲门,这个时候里面的声音全部都停了下来,有什么香味透过门缝钻了出来,铃声也越来越近。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暖风一下子就从里面扑散了出来,暖橘色的烛火因为风的流通而摇曳不止,与此同时,一股暖香似有若无地在空气中弥漫,萦绕在来人的鼻息间。
全是暖的,在这样的暴雨夜里,这股暖带来了安宁和平静。使得暴躁的心情得以舒缓。
给这个人开门的是一名少女。
这少女身着大红镶金边的旗袍,左右对襟,高腰开叉。身披白裘,裙尾处绣着一只白金鲤鱼。少女略显稚嫩的面容上隐隐约约有一道血痕,那血痕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太阳穴,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看还是可以发现。她额头画有一只三瓣花钿,显得艳丽,也衬得她整个人都精神,还有一种神秘的气息。她黑色的发丝柔顺,安静地垂落在肩后,没有做任何的发髻或是装饰,长发及腰。
少女是光着脚的,夜寒露重的也没穿只鞋。她的右脚绑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上的每个关节处有一只小小的金色铃铛,刚刚的铃声大概就是这上面的声音。而锁链很长,一直延伸到屋子更里面。
全身裹着黑色的人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只嗅到一股十分诱人的香味。对于少女的样子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可是营业了?”
这应该是个男人。
少女微微一笑,引他入门。
男人随着少女进入馆禾馆,见到了里面的样子。馆内装饰得极为简洁,但与其说是简洁,不如说是一览无遗。甚至是……简陋?
一面厚墙,一座满是繁复刻花的柜台,四面燃起的橘色火烛。柜台上一只墨笔,一盏茶,一沓纸张。其他便无。但是有香,只是不知这香炉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