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踪被发现,沈钰濯被禁足了。
也谈不上是禁足,反正他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生活的。
又下了几天雪,沈钰濯独有的小院子里白雪皑皑,那棵樱树依旧伸着秃零零的树枝,不甘寂寞地被一场夜雪遮盖,好一派凄冷的场面。
院子里的雪太厚,落在地上,都叫人无法一脚踩到底,铲都铲不动,更别提是开砸一条路出来。沈钰濯自知自己被禁足,反正也出不得这个房间,索性也就不让下人们清理院中雪。而且,他担忧若是花萝来找自己,从高墙跳进院内,有着厚厚的雪阻碍着,总不见得会受伤。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花萝,等到的却是自己的卧床不起。
大抵是因为天冷,自己体弱,再加上之前和花萝偷偷出去却不知保暖,沈钰濯着实又犯了病。
沈母不知具体情况,只道是下人没照顾好沈钰濯,便一顿教训之后,亲自来督促沈钰濯的日常。于是,一碗碗汤药刚下了肚,转眼又是一壶温热的姜茶。这一日三餐还没吃多少,灌下去的药倒是不少。
病的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这让沈钰濯觉得烦躁,他担心花萝来访时,自己却在床上病得起不了身。他不愿让花萝见到自己这幅孱弱的模样。而这几日,母亲见自己的身体又不见好,越发坚定选一门亲事抬一门姑娘回来冲喜的心情更是让他觉得心郁。
再怎么忧心,总要顾着身体,沈钰濯的配合让他病情有了好转,沈母见自己儿子身体稍好了一些,便主要去操心婚事了。沈钰濯这才有机会下了床,走出房间。
沈钰濯站着花萝每次都会出现的那一片空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干净的雪地上,没有一丝异样。
盯着白雪皑皑一片的空地,直到眼睛发胀发酸,沈小公子才有了动作。他直接扔了手中的汤婆子,蹲下去,节骨分明的一双手颤颤地伸进了雪地里。
寒冬腊月,冰雪刺骨。
沈钰濯仿佛没了知觉似的抓起一团雪扔在一边,见没有东西,又翻腾另一边的雪。他明明那么怕冷,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动作,白皙的手浸染在细沙般的雪色中,不断的摸索,表情如同魔怔一般。
有一个结论:他在找些什么东西。
下人们很快就发现了沈钰濯这种自虐似的举动,她们纷纷前来阻止。直到被强硬地拉开,沈钰濯才愣愣的回过神来,一低头便看见自己红得发肿发烫的一双手。再看那一片狼藉般的雪地中,一点东西都没有。
沈钰濯看着空无一物的雪地,忽然转身回了房。
留下的仆人们面面相觑。
第十三日的时候,病好的沈钰濯捧着那只红色的小蹴鞠,站在光秃秃的樱树前仰望着那堵青色高墙时,忽然明白了花萝大概是不会再来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那日的赏梅之约也许再也不会实现。
想到这一点的沈钰濯并未展露出失望或是遗憾的表情。只是,在他的眼中,再也瞧不出小半月前的那股子灵动,即便是绚烂的天地于这一瞬间在他的眸中也是黯然失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母风风火火,终究是定了下亲事。沈母倒是和沈钰濯说过一些关于对方女眷的信息,沈钰濯却心不在焉,没怎么听。只知对方是一清白小户人家。
大婚前几日,沈母特地命人教导沈钰濯洞房花烛夜的常识,讲习的婆子是个老手,倒是沈钰濯听了闹了个大红脸。
三更天之后,雪已不下了。府里仍是忙忙碌碌。不过,沈钰濯这小院子仍是安安静静。
烛火已经吹灭了,沈钰濯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黑色清眸在夜中显得格外清醒。
片刻之后,他还是起了身。
他只是简单地披了一件白狐斗篷,便走向门口推开了门。
沈钰濯不爱下人太过接近自己的小院子,所以院子中没人守夜。这样他也乐得清闲。
只是,沈钰濯没想到自己推开门之后,会见到这一幕。
白色雪地中站着一个人。一抹最艳美的红色。
那人手捧着一枝清秀的梅花,笑魇如花,“呐,沈家小少爷,我来找你了。”
沈钰濯愣愣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忽然一下子就明亮了。
沈钰濯想问问她为什么忽然一下就消失了,但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一时之间反倒语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