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困扰吗?”年轻的咒术师问。
“比起想法,做了什么才更重要的吧?”诺德轻声叹气,“你没有做什么让我觉得困扰的事,五条先生,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感。”
魔法师的脸上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但是……”诺德低低地笑了一下,“是呢,有点困扰。现在再和我说这种话也……”
没有生气,也不是在烦恼,只是有些无奈。
“是因为我没办法在大雨里把你丢在这里,才在现在说的吗?”诺德温和地抱怨,“如果是那样的话,稍微有些狡猾。”
“……也不是故意要现在说。”
“……要去我家坐坐吗?把头发擦干,”诺德说着,又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家里有点乱……”
“要。”五条悟立刻说。
——理智不理智也好,得寸进尺也好,他没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啦。
诺德仍然撑着伞。
虽然无下限的咒术师并不需要一把伞,但五条悟当然也愿意和他走在一起。
雨打在伞面的布料上的声音很大,听起来还有些陌生。
仍是公寓单元楼中的一间,在楼梯口刷卡开门,这位魔法师看起来和这栋楼里每一个普通的居民没有两样,把雨伞留在门外,走进不大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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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诺德说自己家里有点乱的时候,他不是在夸大其词。
搬家纸箱杂乱的堆在房间的一边,箱子里的书被堆在同样挪到一边的桌上,钢笔和上次的笔记本占了一小块腾出来的地方。除此之外,谁也不可能看漏的,就是房间的正中,地面上巨大的腥红魔法阵。
五条悟也当然也看到了。
“别在意那个了……”诺德说着。
沙发在空间魔法之下无声地挪回该待的位置,魔法师稍微有些拘谨拿了毛巾递给五条悟,又去取吹风机,回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五条悟刚刚摘下眼罩。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用……浴室……”话语慢下来,诺德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白发的咒术师脑袋上搭着毛巾,一副十分无害的样子。被揉乱的头发散下来,再抬起头,晴空一样苍蓝色的眼睛露出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乍一看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还是……很有冲击力。
“是眼罩弄湿了,贴在眼睛上有点不舒服。”五条悟主动说。
的确。
霜雪一样的白睫毛也沾湿了,弄乱了,苍天之瞳的咒术师稍微有些频繁地眨着眼,眼尾还略微泛红。
“给我吧。”诺德示意他放在一边的眼罩,五条悟“哦”了一声递给他。
这只是临时的住所,一切都可以将就,所以当然没有烘干机。没有冷落他的客人太久,诺德简单地洗了一下那副眼罩,回到客厅,心情复杂地唤风,让魔力驱使着温暖的空气。
离开了长年落雪的地方之后,他很少需要再这么做了。
也许去能看见雪的地方吧,魔法师分神地想着以后,但那个念头忽然没有那么让人期待了。
“那个是?”坐在他身边的五条悟问。
“火魔法的变体,”诺德回答,顿了一秒才注意到五条悟提问的目标,“啊……是魔法阵。”
是个什么都没说的回答。
“比以前的那些隆重呢。”五条悟说。
以前的……诺德顿了一下。
对了,悟曾经见过他家里的魔法阵,在……不那么愉快的情况下。
哪怕知道那不是五条悟真正介意的事情,回想起那时的场景,还是让他有种想要立刻逃离的羞耻感。
“不是那些,”诺德尽量平和地说,“那些是——报警系统一样的存在吧。会让邻居觉得困扰的,我不会再那么做了。这是……别的。”他还是忍不住解释。
“让我猜一下——召唤邪神?”
“……不太对哦。”玩笑话让魔法师露出一点微笑。
“是委托吗?”
“……差不多。”没有打算说得太清楚,诺德试着转移话题,“眼罩呢?这个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哦!阻挡视线。因为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一直看到会很累。”五条悟好像没太在意刚才的事,也很乐意和他说明。
“戴着眼罩会舒服一些吗?”
“是哦,”咒术师说着,又补上一句,“有点奇怪吗?也不是非要戴。”
“五条先生在意自己看起来有点奇怪吗?”
“倒不是在意这个啦。”
柔软的黑色弹力布在他的手里烘干了。虽然只是眼罩,但也是贴身的物品,诺德迟来地意识到这有些亲昵。
但也没关系,他把眼罩递还回去,轻声说:“这样比较舒服的话,没有理由在意别人的想法吧。”
五条悟安静地接过去,过了一会戴上了。
“可可?”诺德问。
“可以吗?”
所以他又招待了他的客人一杯可可。
雨也小了些,喝完了饮料的咒术师自觉地把自己收拾好。他们在门口道别。
“……明天见?”五条悟试着说。
明天见。不是回见,那几乎算是一个约定。
“……明天见。”诺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