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魏嬷嬷去找刘福时,静嘉将杜若喊进来,先跟她吩咐了叫她去永寿宫的事儿,随即才低声吩咐她:“你跟苏叶私底下说,叫她跟墨勒氏传话,就说安宝赫留着还有大用,别的一个字都不许多添,即便有人进来问也不用再回,这事儿不必叫半夏知道。”
杜若有些不明白,先利落答应下来才有些担忧道:“夫人要害三少爷只说这一句,夫人那么她会收手吗”
静嘉微笑着并不多解释,那得看是谁传话,苏叶可是康太妃的人,她传出去的消息代表着康太妃的意思,墨勒氏既然能把人交给康太妃,就不会违逆她的话。
康太妃显然也知道她这是准备狐假虎威,才会用一个暗示换静嘉的利用,也是为了借苏叶的嘴告诉她,要保住安宝赫,就要帮她叫太后死的更早一些。
对嘎鲁代来说,是叫小宫女死还是叫大哥死都不用选就知道该怎么做。
同样,太后是静嘉如今只能活在这四方天地的罪魁祸首,也是她要往上爬
的投名状,要安国公死,还是太后死,也不难选。
见杜若还是担心,静嘉想了想,只靠着康太妃,显然也不够妥帖,她便继续吩咐:“过几日去浆洗处送衣裳的时候,你跟苏木一起去,私下里叫陈掌事给淮骏传个信儿”
杜若听小主仔细的吩咐,越听眼神越亮,直恨不能自个儿变成纳喇小大人,好叫墨勒氏赶紧去地底下找安家老夫人算账去。
“这事儿,要瞒着魏嬷嬷吗”杜若出去前低声问。
静嘉:“不必特意瞒着,再别有第四个人知道就成。”也该是看看魏嬷嬷自个儿的选择了,最坏不过是叫万岁爷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可瞒着的。
很快便到了除夕宫宴,这种大日子太后自然也是要出席的,静嘉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太后身子是愈发不好了,粉打得特别重依然能瞧出她眸子里的血丝。
宫宴开始好一会儿,太后除了开始说过几句话,后头一直精神头儿不太好。
静嘉低眉顺眼坐在嫔位的位置仔细琢磨康太妃的话,出了正月基本上就不会下雪了,康太妃那意思是太后活不过正月那她未必没有动手。
静嘉扫了端坐上首的皇帝一眼,这事儿皇帝想必也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多提康太妃,事关太后身体安康的事儿,到底身为儿子,皇帝不愿意留下任何把柄。
“锦嫔妹妹在想什么呢”柔妃身子已经养好了些,见静嘉沉默,便笑着低声问,眼神里的感激和了然并不需要多言。
静嘉闻言笑了笑:“我惦记着额娘和阿玛呢,他们从去年到现在都一年没进宫了。听说二人身子都不大好,我有些担忧,也没瞧见我弟弟,想问都没处问。”
“一会儿放烟花的时候去城楼子上就该看见了。”柔妃虽然知道静嘉未必是在想这个,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只盼着待会儿也能见到我额娘,我也一年没见着她了。”
一旁平妃本来正跟德妃说话,闻言扭过头来笑道:“这安家小公爷好歹算是国公府子弟,能近前是应当的,只怕总督夫人处的位置,妹妹不好多说话,最好是提前过去些
时候呢。”
静嘉垂下眸子不说话,柔妃脸上笑容也淡了些:“姐姐说的是。”
平妃扫了静嘉一眼,又见柔妃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心里更苦涩了些。过去她仗着自个儿家世好,还有个公主傍身,不曾跟别人交好,如今想要借机好好说几句打探消息都插不进去。
平妃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扭过头去又笑着跟德妃说起话来,明明也不见德妃跟她多说话,平妃依然僵着脸努力找话题。
柔妃跟静嘉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妃素日里可没有把身份放这么低过。
静嘉想到的更多一些,万岁爷前些日子问她的话,就叫她知道平妃母家只怕是跟马佳氏私下里勾结起来了,如今平妃溜德妃的须,必定是家里的意思。
她只看着殿内的伶人起舞,心里哂笑,后宫里女子未必都博学,却大都聪慧,倒是衬得这些胭脂虎的母家好些都太蠢。
关尔佳氏叫太后压制的心不甘情不愿,伊尔根氏得了皇帝青眼还贪心不足。
自古以来贪婪太过都不会有好下场,明明这么简单的道理,哪朝哪代都不缺了找死的人。
静嘉都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即便身在此山中,那心眼子是不是叫权势糊得太厉害了些
还是说他们打量着万岁爷高坐庙堂便眼瞎心盲,什么都看不见这么说起来,能爬到高位上,大概也不是他们蠢,只是凭经验觉得皇帝蠢
静嘉心下微妙,偷偷看了皇帝一眼,眼神中有笑意也有微微的怜悯。
因为面上带了笑,她眉心菡萏舒展得摇曳生姿,眉眼微弯出胧月模样,她今儿个穿了一身橘红色绣着百花盛开团纹的旗装,更衬得静嘉娇媚绝艳,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皇帝喝酒的功夫,将这美景装进眼底就拔不出来了,满殿带着香风的伶人都入不得眼,大殿内杯碟碰撞,推杯交盏声儿不绝于耳,可皇帝却觉得似乎殿内只剩下了一个美艳妖精。
那小东西不只是美,她还眼波流转将钩子往他心上勾,嗯似乎还带着几分古怪的怜惜皇帝
垂下眸子掩住失笑,也不知这恼人的小东西又瞎寻思什么呢。
孙起行瞧着自家万岁爷好像突然心情就好了些,也跟着偷偷打量了静嘉那边一眼,这时候静嘉已经柔顺低下头去,只旗头上褚红色的坠玉流苏晃得人眼晕。
皇帝冷冷扫了孙起行一眼,若不是在宫宴上,他真想踹这狗奴才一脚,狗眼看哪儿看呢还敢走神
“万岁爷”林守成就在这主仆俩诡异的氛围中悄悄凑近,“淑常在那边确认了,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身子有些不稳,且需要好好卧床养胎。”
皇帝唇角勾了勾,冲着马佳德恒的方向举杯:“有件喜事儿要跟马佳老大人说,淑常在已经确认有了一个月身孕,朕心甚悦,也讨个好彩头,晋淑常在为贵人。”
马佳老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兵部尚书佛尔衮高兴得立马跪地:“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马佳德恒忍不住拧了拧眉,扫了德妃一眼,才不紧不慢起身单膝跪地:“此乃万岁爷和老祖宗庇佑,淑常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常在本分,老臣斗胆,沾万岁爷和老祖宗点子喜气,接了万岁爷这杯酒。”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旁边佛尔衮略有些讪讪,低着头不说话。
殿内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佛尔衮还是沾了老爷子的光才得以出现在乾清宫,其他尚书除了户部尚书外可都在保和殿饮宴呢。
万岁爷这般说话是给老大人面子,偏偏佛尔衮这么急不可耐跳出来,叫在场的妃嫔和皇亲国戚都有些瞧之不起。
当然,大伙儿也都偷偷去看德妃的脸色,这当阿玛的听说庶女有孕,喜得不顾尊卑先一步说话,显然是没将嫡出的德妃放在眼里,若不是马佳德恒几句话说的恭谦,德妃脸面可以算是丢尽了。
德妃倒是还算绷得住,只面容略有些苍白,她在自家玛法起身后,端着酒起身笑道:“臣妾也恭喜万岁爷和老祖宗,先有柔妃妹妹为万岁爷诞下三阿哥,后有淑妹妹怀了身子,臣妾讨个脸面,敬万岁爷和老祖宗一杯,惟愿皇家子嗣绵延,福寿安康。”
皇帝笑着饮尽杯中酒:“爱妃说的好,来人,将
看灯鸡赏给德妃。”
德妃笑着饮下酒后,才娉婷屈膝:“多谢万岁爷赏赐。”
太后这时候也乐得给德妃点体面,笑着端起酒杯碰了碰唇:“如今大清国泰民安,皇帝也有时间进后宫,以后你们都要好好伺候,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嫔妃们都站起身来屈膝:“谨遵老祖宗教诲。”
德妃垂着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冷意,这老虔婆即便是给她脸面都要私底下戳人伤疤,当她听不出来吗
她心里冷哼,坐下后,不动声色扫了柔妃一眼,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再多说只会叫人看了笑话。
只是去城楼子上看烟火的时候,她到底叫佛尔衮给绊住了脚:“你妹妹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你的,往后在宫里,你要多护着她一些。”
德妃笑着点点头:“阿玛说的是,我宫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那里必定就有什么好东西。”
佛尔衮这时才略有些当阿玛的愧疚,只是想到庶女在宫中地位低到都没资格出席宫宴,担忧压过了愧疚,两个人也不能多说,他只压低声音:“甭管尊荣还是孩子都是你的,你妹妹从小单纯胆小,绝不会与你争抢,到底你们都是马佳氏的血脉,以后还是要守望相助。”
德妃心里哂笑,守望相助别说德妃自个儿怎么想,但凡有机会淑常在就不会犹豫叫她死,淑常在会甘心于人下一辈子单纯的不是乌希哈,是她这个心眼子歪得没边儿的阿玛。
亦或是他什么都懂,却自欺欺人,只要自个儿在乎的人平安,便可不在意其他人是死是活。
德妃唇角笑意略淡了几分:“妹妹入宫到现在,我能给的都给了,若是阿玛觉得我会害了她,不如再叫她搬到姑爸爸那里去好了,我总不会伸手到寿康宫里去。”
说完她也不等佛尔衮说什么,抬腿就走。
佛尔衮叫德妃这软刀子刺的想瞪眼,只是德妃不给他机会。
好歹德妃是上位妃嫔,他一个尚书在宫里也不敢叫嚷什么,只能憋着满肚儿火甩袖子离开。
等他走没了影儿,静嘉才扶着半夏慢悠悠从廊庑后头走出来,仪嫔脸上也略带无奈跟在后头。
她们两个只是稍稍慢了一步,就被德妃父女拦住了脚步,出去显然是要叫德妃记恨的,虽说虱子多了不痒,可谁也不愿意平白找腻烦。
静嘉和仪嫔对视着笑了笑,都没说什么,只一前一后往城楼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某一天,皇帝想起来孙起行看自家媳妇儿看走了神,到底找茬儿踹他一脚,踹得孙公公抱着柱子哭晕。
孙起行:奴才只是个没根儿的,这醋你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