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火看到凌川, 欠欠地朝他招了招手：“哟，凌主教官终于出来啦！晚上请我吃饭不？”
凌川回到训练基地后，又变回以前风风火火的模样。
此刻闻言, 直接翻了个白眼道：“滚。”
而后又再次看向颂晨：“过来。”
颂晨颇为郁闷地揉了揉腰，而后大步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训练场后, 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凌川：“去98层。”
智能助理：“收到, 正在执行指令——前往98层。”
电梯开始上升。
颂晨顿了顿, 扫了凌川一眼。
她本以为这次的目的地会是地下楼层，可能再抽她几管子血，又或者救助一个什么人，没想到不是。
凌川察觉到她的目光, 头也不抬道：“我们现在要先去港口，接一宗货物，那东西比较特别，虽然已经受伤了, 但还是需要你的精神力进行镇压……但不能像上次那样。”
颂晨眉峰一动：“类人种？”
凌川点点头，补充道：“新鲜的, 活的。寻涅本来应该在半个月前补给我的，不过之前他没离开γ-96，就推迟了。”
颂晨稍微算了一下, 发现如果将佩刀被收回的时间，算作寻涅一行离开γ-96的时间的话，至今为止也就五六天。
五六天, 减去离开γ-96的耗时, 再减去类人种运输时产生的时间损耗……
那寻涅几乎是在刚落地, 就完成捕捉, 然后类人种就送过来了。
想到这, 颂晨的思绪有些发散。
——除了之前那次未尽全力的格斗训练，她还从来没见过寻涅战斗的模样。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活捉满血类人种……寻涅全盛时期的极限到底在哪？
她什么时候才能在寻涅全力出手的时候打败他？
“叮——”
“98层到了，由于层数较高，请注意安全。”
随着智能助理的播报，电梯门缓慢滑开。
在电梯内仓暴露在外部空气中的瞬间，强劲的风浪蓦然涌入内部。
小型运输飞行器机翼颤动的‘嗡嗡’声闯入二人鼓膜。
颂晨额前的碎发顷刻就□□燥的空气掀起，眯起眼，顶着气流，打量着眼前流线感极佳的大气内飞行器。
这架飞行器的机翼是由磁力衔接的，透明合金板组成的长弧状装置，翼展超过十米。躯体却由沉闷的黑色金属组建，但外层涂料特殊，自带反光质感，在阳光的照射下，荡着一阵阵斑斓波纹。
飞行员从窗口探出头来，朝两人招了招手，竖起大拇指。
凌川率先迈开脚步，顶着风大声道：“跟上！”
颂晨紧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快步走到飞行器前，顺着磁悬梯爬了上去。
两人在后排坐定后，飞行器的门自动合起，隔音层生效，将外部的噪音尽数阻隔。
飞行员简短道：“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港口，是否确认起飞。”
凌川：“确认，请做好货舱对接准备。”
飞行员：“起飞确认，正在扫描货舱对接口——扫描完毕，状态良好，可以对接，对接准备已完成。”
很快，飞行器开始上升。
凌川看向颂晨，指了指后方的货舱说：“去换衣服，跟我穿一样的，别拿错了。”
颂晨站起身，绕出座位，沿着过道来到货舱门前。
门上的感应装置被触发，很快弹开，舱内灯光跟着亮起。
此刻货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根大腿粗细的连接管道软塌塌垂在地面，旁边是一间小小的更衣室，里面放着不同作用的防护服。
颂晨走进去，选了凌川同款，开始更换。
四下一片安静。
颂晨捕捉到了耳畔一闪而过的电流声。
颂晨头也不抬地问：“你想说什么。”
【……】
伊甸沉默片刻，才缓慢道：【我只是有一些疑问。】
伊甸继续道：【您变忙碌了，身边总有各色各样的意识体围绕，您好像并不排斥他们。您和这个世界的羁绊正在加深，所以我想知道，您现在的状态，是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了吗？您……喜欢这个世界吗？】
颂晨垂着眼反问：“那在你的眼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伊甸思索片刻，组织语言说：
【您是理智的，冷淡的，旁观的，也是独善其身的。】
颂晨：“现在的我有什么变化吗？”
伊甸：【从宏观层面上来说，您没有变化，可从微观上来看，我认为您是有变化的，您变得更……更有“温度”了，您会和身边的人类一起活动，去帮忙，也会去容忍他们的不足，而不是直接消灭不确定因素。您似乎部分的放开了您的掌控欲，让更多不稳定因素闯入您的世界……】
【我无法评价这是一件坏事还是好事，我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辅助助理。】伊甸说，【但是如果我能拥有人类的情感的话，我认为我现在的情绪会是“担忧”，公司不需要会心软的员工，而我，很担心您因为这段经历，而变得心软。】
颂晨停下了动作，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环境对生命的塑造能力是客观存在，且无法避免的。伊甸，就像你的核心会被人类的情绪所影响一样，我同样会因为存在于此，且一直拥有意识而被影响，进而发生一些不可避免的变化。”
“这似乎是一个问题，但我认为我活着的意义不是去和改变对抗，也不是去解决某个问题。”
颂晨垂着眼说：“比起那些，我更愿意用我的生命去经历、探索眼前的现实。毕竟，如果因为畏惧变化而停滞不前，我将永远蒙昧。*”
伊甸：【我似乎能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在人类的思维中，顺从于环境总是……和屈从于命运划上等号，您不是一直都想控制命运吗？为什么您能够接受被命运操控？】
颂晨坦然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一直想要控制命运，但一个拒绝踏入命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论掌控。”
人总是无能看清超越所处维度的东西，所以，命运之于人类，就像是一片在静止状态下永远无法窥其全貌的沙海。颂晨也看不清，所以她在遭遇危难时，也会焦虑、烦躁，在失控感的逼迫下，迫切地想要抓紧什么。
但她心中并无畏惧。
她自愿踏入这片海，从而换取窥破命运一角的可能。她跟着起伏，随波逐流，寻找波动命运之弦的契机。
颂晨戴上头盔，淡淡道：“我会接纳它、观察它，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它拧成丝线，攥在手中。”
这时，耳麦里传来凌川的声音：“港口快到了，出来，准备降落。”
颂晨转身往前舱走去：“明白。”
在颂晨离开货舱之前，伊甸问：
【如果有一天，公司的债务清缴完毕，您被召回的话，您会想念这里的生活吗？】
颂晨脚下不停，轻声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