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2 / 2)

阿瑶没忍住吃了一个,甜甜的味道直到心里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第一次有人在冯清雅与她之间,选择护着她。

阿瑶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弯起唇,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她这一觉其实睡得很不舒服,她梦见了小时候王氏不要她,老夫人也不太喜欢她,还梦见了之前梦见过的,世子不救她,她被一杯毒酒夺走性命,就仿佛一夜之间把一辈子都回顾了一遍。

但是醒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脱了层壳一样,不仅仅不伤心,整个人轻松的不得了。

现在又吃了甜甜的栗子糕,阿瑶眉宇间聚集的郁气都消散了。

她靠在床头,让阳光顺着窗户照在脸上,瓷白的肌肤毫无瑕疵,像是成了精的精怪。

阿瑶吃着栗子糕,倚在床头想事情。

昨天见了那个尸体,阿瑶心里不只毛毛的,也暗自下了决定,她想留在庄子里。

周元无缘无故的不会骗她,外边现在一定乱糟糟的,就算她还有些首饰,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说不定出去都没有粮食吃,倒不如呆在庄子里,起码能够平平安安的。

阿瑶并不想回冯家去,今天之前心里还有些犹豫,但是现在想起冯府里的人,心里就像是隔了一层一样,那些伤心的,高兴的,通通都触动不了她了。

阿瑶趴在床上,把一盒栗子糕吃得干干净净,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觉得疲惫,一转身就又睡得香甜。

柳嬷嬷进来看了她一次,以为她还没醒,就又退了出去。

书房里,李淮修迟了许多才回来,几个幕僚来的早,都在一旁坐着了。

李淮修也没多说别的,把这次出去带回来的情报分发下去。

“镇南王已经准备出兵了。”

张奇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信纸,“到了最坏的局面。”

他们武力有限,满打满算只有五千兵,预期中镇南王应该是不会出兵的,就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倒突然大方起来,为元帝出头了。

这一出有些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李淮修看着舆图,沉吟半晌,沉声道:“没事,能打。”

男人语调平常,可说出的话就是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李淮修垂着眸,指了指舆图,“不硬碰硬,胜算还是很大的。”

几个幕僚相信他的能力,开始低声商讨起策略来。

李淮修确定了大概的计划,就离开了书房。

张奇看着他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李淮修在院子里用了点午膳,就又去了阿瑶的院子。

柳嬷嬷去熬药了,院子里没有人,李淮修犹豫一会,就没有进去。

等柳嬷嬷端了药过来,他才跟着一起进去。

柳嬷嬷一碗药熬了不知道多久,就是阿瑶一直不醒,冷了热,热了又冷。

这会端着药进去了,就见阿瑶埋在被子里,似乎睡得酣甜。

柳嬷嬷叹了口气,想着等会再来。

李淮修原本站在窗边,忽然迈步走到了床边,拿起那个黑檀木的小盒子晃了晃。

空空荡荡的,吃得干干净净。

李淮修松了口气,他把盒子放回衣袖里,有些好笑道:“估计中途醒了,吃了东西就又睡了,嬷嬷隔半个时辰就来看看她。”

醒了就好,这病已经好了一半。

李淮修揉了揉眉心,想着下次要买几个靠谱的丫鬟回来,柳嬷嬷事情也多,庄子上没有丫鬟,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了。

总不能让阿瑶病着,醒来了床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柳嬷嬷点点头,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进来看看。

阿瑶直到夜里才又醒来,她迷迷糊糊看着枕边,那个黑檀木盒子竟然不见了。

阿瑶抿了抿唇,那股香糯的味道仿佛还在唇间。

她难道还做了个吃栗子糕的梦吗?

柳嬷嬷正好进来给她按被脚,见她醒了喜形于色,“姑娘可吓坏老奴了。”

阿瑶翻身从床上下来,脚步都有些发软,“嬷嬷辛苦了。”

这庄子里也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孩,这两日一直都是柳嬷嬷在照顾她,她昨天病了,柳嬷嬷肯定照顾了她很久。

柳嬷嬷去院子外头端了碗药,连忙叫阿瑶喝了。

这药苦的很,阿瑶皱着脸喝完了。

小女孩生得美,现在因为生病巴掌大的小脸没有血色,看着格外招人疼,柳嬷嬷收了碗,给她一枚蜜饯,怜爱地摸摸她的额头,“可怜见的,已经不烧了,姑娘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可能是躺久了,阿瑶一点也不饿,含着蜜饯乖巧道:“想出去走走,觉得闷得慌。”

柳嬷嬷不知道阿瑶能不能出门,万一见了风加重病情可怎么办。

见柳嬷嬷有些踌躇,阿瑶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嬷嬷,我多穿些衣裳,嬷嬷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小娘子这般哀求,谁又能硬的下心肠呢,柳嬷嬷连声地应好,“老奴先给姑娘梳发。”

阿瑶第一次做这般撒娇卖痴的举动,羞得脸都红了,乖乖地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柳嬷嬷给她梳发。

把簪子插在头上,柳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姑娘的衣裳已经做好了几件,正好有件斗篷,姑娘现在穿着正合适。”

阿瑶现在债多不怕愁,她首饰多得很,还带了好几张地契,以后要是离开了,悄悄还给柳嬷嬷就是。

这是件淡青色的斗篷,软软地拢在身上,一点都不觉得闷,衬得阿瑶越发亭亭玉立。

柳嬷嬷带着阿瑶在庄子里闲逛,现在这个时辰,那些在田地里劳作的人都回家休息了,路上基本都没什么人。

阿瑶也不戴面纱,脚步轻快,惬意地在小路上散步。

两人走到阿瑶之前住得院子附近,阿瑶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冯清雅在这呢。

她这几天过得太热闹,早就把她忘记了。

“嬷嬷,同我一道来的那个姑娘呢?”

柳嬷嬷以往在庄子里就没什么人陪着说话,这会和阿瑶出来走走她也高兴,听到阿瑶问起这个,脸上的笑意突然淡了不少:“那个姑娘在院子里呢,每日都有人送饭食,姑娘要去看看她?”

阿瑶自然是不想看的,听到她三餐都有保障,也就懒得管她了。

庄子不大,就是有些地方住得都是男人,柳嬷嬷没把阿瑶往那处领,眼见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了,柳嬷嬷想了想,“姑娘要不要去主子院子里,主子昨天出去,可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阿瑶对好东西没多大的兴趣,倒想去见见李淮修,和他商量商量,能不能收留她一段时间,因此也欣然答应了。

柳嬷嬷于是带着她去了李淮修的院子,这是阿瑶第一次心境平和地到这个院子里来,这才发现,院子是有名字的,一个黑色的牌匾挂在拱门上,静明院。

阿瑶想起李淮修笑着看她的模样,觉得这院子挺衬他的。

柳嬷嬷让人去通传,两个下人朝她拱手道:“主子又出门了。”

柳嬷嬷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好准备同阿瑶回去。

两人正准备回去,就见院子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张奇和周元二人,后边还跟着几个下人,压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慢慢朝这边走来。

见了柳嬷嬷和阿瑶,几人都拱手见礼。

张奇朝柳嬷嬷拱了拱手,又转身看向阿瑶。

男人的目光里满是审视,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

阿瑶抿着唇,稍稍侧过了身子。

周元没发现两人的异样,朝阿瑶关切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阿瑶朝她笑了笑,温声道:“我已经好了,多些周大哥惦记。”

周元面上一红,拱着手不再说话。

后边戴着头套,被捆住手压着走路的男人,不知为何,忽然挣扎起来。

柳嬷嬷见状也不耽误,连忙让了路。

一行人就往庄子后面去了。

等到了刑房,男人头上的头套才被取下来,男人嘴里塞得巾子也被扯了出来。

一张憔悴的面庞露了出来,这被压到此地来的,正是让皇后苦寻的大皇子。

大皇子软到在地上,狠狠地咳嗽了两声,有些急切道。

“我听见了,冯家大娘子的声音。”

周元皱着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张奇打断了,“是的,你认识吗?”

张奇眯着眼睛,有些探究地问着。

大皇子哈哈笑了两声,“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这冯家大娘子,不仅仅是镇南王世子的未婚妻。”

“她还是元帝未过门的妻子呢。”

周元只当他嘴里不干净,抬脚踹了他一脚。

倒是张奇闻言扇了扇折扇,目中划过一道暗芒。

·

阿瑶与柳嬷嬷两人又绕回院子里,一个下人正守在院门前,见两人回来了,上前拱手道:“庄子外边突然来了个姑娘,叫知夏,说是冯姑娘的丫鬟,来寻她来了。”

阿瑶听得一愣,接着连忙让人把知夏带进来。

下人很快把知夏带来了,知夏拿了个包裹,神色凄苦,看见阿瑶眼睛就红了,“姑娘!”

阿瑶一见她也忍不住鼻头酸涩,“知夏姐姐。”

柳嬷嬷没打扰她们主仆相见,先行退下了。

阿瑶把知夏带到院子里,叫她在一旁坐下,见她手脚俱全,身上好似也没什么伤口,这才放下心来,“拂冬呢?

你们两个不在一块吗?”

知夏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确认了阿瑶无事才平复下来情绪,缓缓道:“奴婢不知道拂冬去哪了。”

“奴婢是叫世子给救走了。”

阿瑶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没有回冯家吗?”

世子当时不是在另一处剿匪吗,怎么又救了知夏?

知夏含着泪道:“那天夜里,奴婢一见外头打起来了,就想着出去找救兵,路上遇上了世子的人,等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姑娘的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院子外本来还有些侍卫,一听土匪来了,都往陛下的宫殿里跑。

四处都是乱糟糟的,估计拂冬也吓到了,这才让两个丫鬟兵荒马乱,最后一个救兵也没求来。

只是不知拂冬现在如何了。

阿瑶于是点点头,“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世子也知道我在这吗?”

知夏摇摇头,挨个回答,“奴婢一个人跑出来的,在别院旁,有几个难民,说是撞见了姑娘被土匪带走了,奴婢一路打听来的。”

“世子也在找姑娘呢,并不知情。”

阿瑶眨了眨眼睛,“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知夏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大体和周元说得差不多,阿瑶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世道快快平稳下来,叫这些百姓不再过这样的日子。

·

沈意行换上铠甲,带着大军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个山脚,他骑在马上,低头研究舆图。

少年将军,身姿挺拔,面若冠玉,恍然若神人。

虽然穿着统一的铠甲,但是他就是有种和旁人不一样的感觉,叫人一眼就能看见他。

“这图是哪里来的?”

一个副官答道:“是找附近的村民画的,找了好几个,没有对不上的地方。”

沈意行嗯了一声,继续看起来。

这时,一个小兵疾步到沈意行马下,小兵行过礼后道:“参见沈都司,镇南王在后方,有请都司议事。”

沈意行垂下眼睛,过了半晌才淡淡道:“让他等着。”

小兵犹豫一会,躬身退下了。

沈意行把舆图看完,记在了脑子里,又同副官商讨了一下对策,这才拉着缰绳,慢悠悠地去了后方。

镇南王在后边打了一个大军帐,倚在座椅上喝酒。

这般放浪形骸,也无人管束,沈意行翻身下马,几步进了帐中“父亲有何事?”

镇南王笑了笑,“坐,急什么。”

沈意行只好把佩剑扔给小兵,在一旁坐下。

镇南王挥挥手,一个小太监就领命下去了,没一会,拖着一个神态疲惫的丫鬟进来了。

镇南王笑眯眯道:“认识这个人吗?”

沈意行看着她,“不认识。”

“这就对了。”

镇南王喝了口酒,“只是冯家二娘子的丫鬟。”

沈意行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向镇南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镇南王对着那个丫鬟道:“说说看,你家主子去哪了?”

丫鬟名叫书墨,书墨低着头,小声道:“土匪闯进别院那天,主子为了救大姑娘,去了大姑娘的院子,此刻应该同大姑娘在一起。”

镇南王点点头,又叫人将她带走了,他看向沈意行,一双虎目里闪过一道精光,“冯家二娘子也在那土匪窝窝里,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意行有些啼笑皆非,“与我有什么关系?”

话说的平静,可是不难听出其中的不耐,配上他如玉雕的面庞,有种令人恐惧的冷漠。

他只管他自己的未婚妻。

沈意行看着镇南王,有些不耐道:“你想救谁都行,同我没关系。”

镇南王眯着眼睛看他,好半晌才道:“这就有意思了。”

镇南王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冯家二娘子是谁的女儿吗?

是冯将军的女儿。”

“冯将军那些旧部可看着呢?”

沈意行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起身就想离开。

镇南王又叹了口气,“这些军队里就有不少冯将军的旧部。”

沈意行顿住,“这都是我母亲留下的亲兵。”

镇南王笑着道:“你看看你,别人都说你脾气好,其实最急的就是你,话都没说完就要朝我发脾气。”

“反正这冯家军,都在你队伍里了,想不想收服是你自己的事情。”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不管他们旧主唯一的子嗣……”

冯家旧部起码有两万兵,沈意行统共就只带了八千兵,这里面估计有一半是被镇南王混入的冯家旧部。

沈意行淡淡道:“那你就管好你的嘴。”

镇南王并不在意他的无礼,笑道:“我要是让人传出去了呢?

叫他们知道冯二娘子也在这匪窝里。”

沈意行侧头看着他,无所谓道:“随便吧。”

“我只管我的人。”

镇南王莞尔,“不如今天晚上就出兵吧,我挺好奇的,那个冯家大娘子长什么样子,叫你这般神魂颠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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