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宋虞怕黑又怕鬼,所以八岁之前一直与宋温卿同床共枕。
她有个毛病,沐浴之后容易犯困,沾枕头便睡。
可是头发还湿着,宋温卿便亲自帮她绞干头发。
久而久之宋虞也习惯了,哪怕她长大后有了独立的院子,绞头发的细碎事情依然是宋温卿来做。
宋温卿也甘之如饴,除了她的小梨涡,他最喜欢的便是他亲手养出来的乌发。
可是现在他望着面前乌黑的青丝,不禁想,等阿虞嫁人了,她的夫君会为她绞头发么?
越想越觉得烦躁,动作却依然轻柔。
宋虞下午睡了一觉,现在不困,但是哥哥的手法很舒服,惹得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她强撑着挺直脊背。
再一次垂下脑袋,她似乎听到哥哥说了句话,可是方才她不太清醒,于是呢喃道:“哥哥,你说什么?”
身后却没了声音。
大概是听错了吧,宋虞拍拍脸,为了让自己不睡觉,她探身从梳妆镜前拿起几罐香膏准备自己搽。
柔顺的发丝便顺着宋虞的动作从宋温卿指间滑落,他下意识地抓住,却扑了个空,只余满手馨香。
怅然若失。
宋虞毫无察觉,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哥哥,你要不要替我搽香膏?”
“好。”宋温卿答应的干脆。
咦,宋虞眨眨眼,哥哥怎么就这样同意了?
兄妹之间也有诸多规矩,所以从她十二岁开始,哥哥便很少会触碰她,不像小时候那般举止亲密。
不过她才不会让他帮忙呢,她还记得小时候哥哥帮她搽香膏,用了大半罐,她又困倦,没去看一眼便睡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整个软枕都不能要了,全是香膏的痕迹。
她怒气冲冲地去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边道歉一边说以为搽的多更好。
想起这件趣事,宋虞吃吃地笑起来,她可不敢再冒险了!
宋温卿绞头发的手微顿,许久才继续。
“香膏是不是快用完了?”他轻声道,“我带了蜀州的香膏,你若是喜欢,我再派人前去采买。”
宋虞的一切都是由宋温卿置办的,不管是布匹、簪子还是香膏,余量还有多少,恐怕他比宋虞记得还要清楚。
他喜欢把宋虞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管大事小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她只要平安快乐便好。
“唔,确实快用完了,”宋虞看了眼快要见底的香膏,轻快道,“明天我试试蜀州的香膏吧。”
宋温卿便露出笑意。
绞干了头发,宋虞也搽完了脸,她站起身把香膏放回原处,径直坐在梳妆台前。
宋温卿又上前拿起篦子为她梳头。
这些事情不必多说,都是他做惯了的,早已形成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闲着没事,她认真地扫视了一圈梳妆台。
她的梳妆台上有一排宋温卿亲手雕刻的木雕,全是送她的生辰贺礼,十二岁之前送的是十二生肖,十二岁之后送的是木簪。
偶尔得了闲,宋温卿还会雕刻一个小时候的宋虞送给她,全被宋虞摆在了梳妆台上,日日都能看见。
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宋虞心满意足地摆弄起梳妆台上的簪子与耳铛,思索着明日要戴哪几件首饰,可是实在太多了,她看得眼花缭乱。
宋虞忍不住嗔道:“哥哥,以后不要再给我买首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挑了!”
“不知道戴哪件说明你都不喜欢了,”宋温卿随口道,“明日哥哥再让人给你打几个好看的。”
“……”有银子也不能这样花啊,宋虞心虚。
她看过这几个月的账本,侯府里的开销除了为祖母治病的名贵药材之外,就属她的首饰衣裳占了大头。
可是哥哥依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为她掏空家底也无妨。
宋虞闭了嘴,怕再说下去他打的首饰就不是几件而是几车了。
她的头发养得好,不必多梳。
宋温卿很快放下篦子,随意拨了拨她的头发,满头青丝垂到腰际,柔顺又光滑,让人移不开眼。
宋虞站起身,笑眯眯地行礼:“哥哥慢走。”
宋温卿俯身在她额前印下温热一吻,低声道:“好好休息。”
宋虞小时候怕黑,缩在宋温卿怀里才能睡得安稳,她又长得粉嫩可爱,宋温卿便忍不住心疼地亲亲她,没想到每次亲她,她便会睡得格外香。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怕黑了,这个习惯却依然延续了下来。
宋虞抿了下唇,笑着朝他挥手,小梨涡灿烂又可爱,宋温卿多看了两眼才转身。
他走出屋子,宋虞抬起手摸了摸热烫成一片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唉,他们已经长大了呀,再亲额头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哥哥又是在关心她,所以宋虞一直没有提起,怕哥哥难过。
“吱呀”一声,屋门又开了,宋虞慢半拍地抬头。
宋温卿去而复返,抬眼望见她额头上的手,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
片刻后他神色如常地开口:“阿虞,哥哥想问你一件事。”
“你、你说。”宋虞不自然地将手放下,冷风顺着大开的屋门钻进来,她冻得颤了一下。
宋温卿关上门,却没转身,他望着门框上的精致雕花,低声问:“阿虞,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