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如同被胶水粘住，凝固了一瞬。
两位银发少女对视着，身处衣柜中的那位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随后尴尬地咳嗽两声。
“开个玩笑，我知道这不是妹妹你的错，别在意……嗯，我想说的是……”
雨宫澪看了眼脚下血肉般蠕动着的衣柜底板，眼角一抽，在身边的血肉挤压而来之前飞扑出去，同时喊道：
“我柜子动了，不玩了！”
然而她的脚下一滑，身体前倾，眼看便要撞上衣柜的门槛。
镜中少女在此时踏进衣柜，她踩上的衣柜底板随之颤动，想要让她也滑倒。
咔嚓——
镜子碎裂声突兀响起，少女的双脚一瞬变得虚幻透明，如同踩在实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少女伸出左手，环住雨宫澪纤细的腰肢，将她提起。随后右手成拳，用力向前砸去。
柜子深处卷来舌头模样的血肉，在少女的这一拳之下扭曲变形，如遭重锤猛砸，伴着喧嚣的拳风缩了回去。
雨宫澪见状，不再像一条刚上岸的鱼一样扑腾挣扎。她扭转身体，反手抱住镜中少女。
“姐姐！带陆安安打打副本吧，求求你了！”
镜中少女没理她，盯着柜子深处，右手再次捏紧。
可恶，居然又不理我！
雨宫澪继续挣扎，然而镜中少女的手臂如老虎钳般死死夹着她，难以挣脱。
黑暗中响起嘈杂的蠕动声，衣柜空间收缩的速度加快，镜中少女神情不变，向后退出一步，离开衣柜。
同时，衣柜剧烈震颤，就像是滔天洪水奔涌，黑暗深处的东西裹挟惊人的气势朝这边袭来，想要将逃离衣柜的人拽回去，彻底吞没。
镜中少女抬手按着柜门，重重关上。
砰！
那未知之物撞到关上的柜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柜子颤动一下，狭窄的房间重归寂静。
嘎吱——嘎吱——
咀嚼声自柜中响起，穿透阻隔，声音沉闷却又清晰可闻，回荡于房间中。
雨宫澪：……
这个副本是实时生成的么？进入副本之前，自己刚在柜子里嚼空气，假装被吃，一转眼就被它偷学去了！
镜中少女偏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超人姐姐，你……”
雨宫澪露出憨憨的笑容，似乎想就地求饶，可紧接着便看到她扭动起来，像一条泥鳅一样从镜中少女的臂弯里逃脱。
“金蝉脱壳！”
雨宫澪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
此时她穿着白色T恤，薄薄的一件，手臂的肌肤裸露在阴冷空气中，看起来一点都不保暖。
而灰色连帽卫衣和白色小书包则躺在镜中少女的手臂上，这是金蝉脱壳的代价。
“你以为陆安安会卑躬屈膝地向你求饶吗？太天真了！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我趴在地上的时候你不吐槽也就算了，居然还三番五次地无视我……”
雨宫澪泫然欲泣：“陆安安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眼看战斗力极强的镜中少女面无表情地走来，雨宫澪迈着小短腿跑向一旁，大喊道：“陆安安绝不屈服！”
她抓住衣柜旁的等身镜，将它转了过来，对准镜中少***恻恻地笑道：
“这面镜子我早就在留意了，之前我还在疑惑，它为什么这样摆放……看到你之后，我总算知道它的用处是什么了……”
等身镜映出镜中少女的模样。
“大胆妖孽，乖乖现出原形！收！”
“……”
雨宫澪从镜子后面探出小脑袋瓜，伸手拍了拍镜面：“不对呀，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这面镜子好像真没什么用。
“等等，你不要过来啊！”
雨宫澪从裤兜里拿出手电筒，推动开关。
耀眼的光顿时洒遍整个房间，雨宫澪闭着眼睛，右手在镜子前面晃了晃。
这是要利用镜子反射光芒，对镜中少女造成双倍的致盲伤害！
不愧是我，她这样想道。
咔嚓——
然而，镜子碎裂声响起，镜中少女身形虚幻，拂过一层亮白的光，如同镜面一般将光束又弹了回来。
“……”
两面镜子不断反弹光束，总感觉再这样下去会出bug。
镜中少女自然不会站在原地傻愣着，雨宫澪知道手电筒派不上用场，果断关上，朝卧室门口跑去。
门上写着一行工整的深色字迹。
这是一开始她被鬼脸赶出去的时候，出现的副本提示。
『危险始终存在，推开这扇门，你将面对更多的考验，你准备好了吗？』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镜中少女试了下，发现依旧没有用，只能老实打开卧室门，来到小走廊。
淡白寒雾再度弥漫于周身，地板上血迹斑斑，脚印、拖痕、血流，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小镜子里没有追行黑影的踪迹，它藏起来了？
雨宫澪拿着镜子警惕周围，跑向客厅。
砰！
身后，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高傲的镜中少女似乎不屑于奔跑追击，仍在缓慢地行走。
移动速度被副本限制了么？是因为跳不出循环，被‘无数期望’拖累，寸步难行？
雨宫澪来到客厅，向右行去，路过置物柜的时候，她发现红色人偶回到了这里，透过玻璃对自己笑着。
它身上的色泽似乎更加鲜艳刺眼了。
皱了皱眉，雨宫澪没理它，行至霜墙附近。
有一颗小心脏畏畏缩缩地蹲在这里，隔着老远她就感受到几乎要扭曲空间的热浪……
“叽叽喳喳？”
“嘘——”
雨宫澪挥手示意它别跟过来，然后进入霜墙通道，来到客厅另一面。
这边和先前过来时一样，没看到满地的血迹，看来血影还在对面。
血影似乎在躲着镜中少女，是因为打不过么？
想起血影那癫狂的模样，雨宫澪觉得它不会因为战力不足而畏怯。
“我的装备和道具几乎全丢了，等下还要找回来才行。”雨宫澪靠着霜墙，留意通道那边发出的声音，随时准备逃跑。
那些东西都带着也不行，两点力量注定她的负重有限，单单一柄雷枪就能让她行动时消耗的体力大幅增加。
有小心脏们帮忙保管，她还算放心。这些小家伙并不弱，虚幻怪物们不是它们的对手。
等了许久，镜中少女或许是跟丢了，没过来这边。
雨宫澪呼出一口气，坐在地板上，抱着手臂规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对了，系统，我的武器技巧都跑哪去了？怎么只剩下剑、弓、枪的技巧了？而且前两者还是低级的……”
【因为这些技巧才是你真正掌握的】
“……所以我通过命运抽取得到的‘对应武器的技巧’全都没了？”
【嗯，拥有那些技巧的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
“白送的东西终归有缺陷么……”
银发少女揉着冰凉小手，说：“对魔力、狂化这种能力作用于身体，现在没了我还可以理解，没想到那些技巧也是如此。”
【嘛……再抽就是了，反正技巧没什么用】
“也是。”
只要抽出一个武器，比如说巨斧，那么她马上就能得到‘高级巨斧技巧’，并且一直保留在这具身体里。
对她来说，这些技巧并不值钱，因为她的主武器始终是雷枪。
“但我感觉那些‘伪技巧’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和自己真正掌握的技巧相比，它们还有什么不同？”
【我也不太清楚……它们之间的区别或许在于成长的潜力？】
“有可能。”
也就是说，想要让技巧更进一步，靠着取巧的办法是没办法做到的么？
能力栏里还有个[中级厨艺]。
银发少女的厨艺算是传承于地球梦境，当初为了改善超能管制局的伙食，她借着还未模糊的梦境记忆，动手尝试，最终……
只能说想象和现实还是有些差距的。
有的事情不是动动嘴皮子便能做到，若是当真觉得凡事都很容易，而去嘲讽那些努力且有热量的人，不仅显得无知，还很无耻。
“原来才中级。”银发少女摇摇头，说，“状态里的【无目者】、【呆毛】、【病弱】我都清楚了，但【重影】和【闭环】又是怎么回事？”
【闭环】状态趋近于透明，不仔细看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和重影相比，大概就是不透明度1%和99%的区别。
系统回答道：
【不懂】
“啊？后面不加注释是因为你也不知道？”
得到系统的答复，银发少女捧着小脸，安静思考。
重影……似乎能和那些虚幻的怪物对上，我现在也是这样么？
不会突然消失吧？
少女用力揉了下自己柔软的脸蛋，感受到真实存在的实感后才稍微放心。
但她又想到了镜子。
如果说镜中人是虚幻透明的存在，那么当无数的镜中人重叠在一起时，最终会拥有近似于实体的身躯。
就像是浅淡的影子汇聚，不断重叠，最后变成墨一般的浓郁的黑色。
少女不想消失。
即使变成现在这样，能力近乎全无，属性下降至此，甚至身处女孩的体内……
她对此并不在乎。
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
至少这比直接死去要好多了，她仍然活着，这些问题迟早能够解决。
她还想回去，回到那个有着各种超能力的世界。跟着小队去抓捕超能罪犯，在入侵战场阻挡入侵者，和管制局的朋友们一起吃顿饭，去战死之人的墓地看一眼……
她还有很多应该去做的事情。
银发少女紧紧贴着霜墙，感受着冰凉透过一层衣物触碰后背的肌肤。
阴冷的寒雾裹着不安，吹过少女的耳畔。
“闭环么……”
它显示着未完成，那就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银发少女站起身，往霜墙通道望去。
嗯，三米视野没法看到对面。
小镜子里面也看不到追行黑影，这边或许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如果没有虚幻怪物出现的话。
她开始在这块区域行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很快她在满是诡异涂鸦的白墙前停了下来。
“这什么玩意？怎么画风不太一样？”
雨宫澪面前的墙上探出一个幽灵头套，材质只是普通的被单白布。
它的脸上画着卡通表情，此时看起来很是委屈苦恼，这副可爱模样足以得到许多小女生的青睐。
见到面前的银发少女正在注视着自己，它害羞地伸出手，捂住脸。
【这阴间副本还能有这种东西？】
“有糖果的香气。”少女轻嗅几下，舔了舔嘴唇，“或许有支线任务，做完之后能获得必要的道具。”
【你就是想吃糖了吧？】
“哪有，你瞎说什么。”
【那你擦一下口水啊！】
“吸溜~”
灰色瞳孔死死盯着眼前的幽灵，雨宫澪露出了澪式笑容，如同雪原里饿极的野狼，眼里散发出幽幽光芒。
“它好像是糖果做成的，要不要直接吃了它？”
【不好吧，还有你这样会吓到它的！】
“小气鬼。”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系统，还是在说身子蜷缩起来、颤抖着的幽灵头套。
雨宫澪换上了和善的笑脸，轻声细语道：“你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只鬼，务必斩尽杀绝。”
【……】
“我想说的是……我是这个副本的玩家，你是npc，识相点就乖乖把任务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幽灵头套一脸懵逼地看了过来。
它晃动几下，张开嘴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雨宫澪认真听了半天，只听到嗡嗡嗡的细小噪声。靠近一步，这声音扩大了一些，但还是无法确认具体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