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祥沉默。
夏承和便将十一娘与罗氏说过的法子重复了一遍。
“什么？”夏承祥回神，问夏承和。
夏承祥却陷在三房一夜暴富的漩涡里爬不出来了，直到夏承和沉着脸色问他，“老五，你觉得这法子可行不？”
“这孩子……没完没了了！”罗氏摇头。
“什么牛赞，明明是很赞！”八娘握了握拳头，“五叔，我要跟研夏学武，你要不要学？”
夏承祥看向站在十一娘身后的研夏与元娘身边的绘春，绘春面无表情，神色严肃；研夏圆脸含笑，轻轻福身，“不过是些防身功夫，八姑娘谬赞了。”
十一娘忍不住轻笑。
骄傲得意的像她夸的那两人是她自己！
八娘嘿嘿笑，凑到夏承祥身边，“五叔，我家十一娘能耐吧？这宅子和马车都是十一娘赚的银子买的！研夏和绘春也是十一娘从京城带回来的，偷偷告诉五叔，她们俩都是练家子的，可厉害了！”
夏承祥又是一阵愕然。
夏承祥嗳了一声，跟在夏承和的身后回了听荷轩，刚落座，研夏端了茶盘进来，笑着在夏承祥身边的茶几上放了一杯茶，“五老爷，请喝茶。”
“老五，外面冷，回屋去说话吧。”
他们清水镇虽比不上云州府富庶，但镇上的土地有限，盖起的宅子有数，价钱自然不会便宜，这么一座宅子得一千两吧？
“这么大……”
夏承和点头。
夏承祥在听荷轩来回打转儿，后又不敢置信的盯着小花园落着点点红的腊梅问夏承和，“三、三哥，这是十一娘卖画的银子买的宅子？”
想当初，他知道十一娘一幅画卖了十万两时，脑子半天都没转过劲儿，过了好几日还觉得在做梦。
“老五，去后院坐吧，这客厅太大，耗炭。”夏承和拉着夏承祥去听荷轩，给夏承祥消化的时间。
“这、这……”
到了镇上，马车直入洋槐胡同，等方老伯拿下高高的门槛，马车驶入院子时，夏承祥已有些不能接受。
夏承祥神色复杂，夏承和目中有欣慰又有酸涩之意，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又同时互视一眼对方，苦笑。
“你啥时候聪明过？！”罗氏无奈摇头。
八娘哎哟一声，捂着头，与罗氏道，“娘，你把我打笨了！”
罗氏一巴掌拍过去，“瞎说啥！我跟你爹好胳膊好腿的，哪个要你养老送终！”垂下的双眸却有些泛红。
马车里瞬间一静，八娘毫无察觉，继续道，“到时候多生几个儿子，留一个跟我姓，传我爹的香火……”
八娘哼一声，丝毫不以为杵，“我才不嫁人！我早想好了，不嫁人只招赘，我可是要给我爹我娘养老送终的！”
夏承祥也放声大笑，“我们八娘也该开始物色好人家了……”
二娘恼羞的瞪了八娘一眼，八娘搂着小十二笑的更欢。
八娘嘻嘻笑，“五叔，你把二姐、三姐都说脸红了……”
一副生怕两人没嫁妆的模样，二娘、三娘相视一眼，红着脸垂下头。
夏承祥恍然，又蹙眉，担心道，“镇上的宅子那么贵……二娘、三娘订了亲，眼看就要准备嫁妆，三哥你怎么还买了个宅子……”
夏承和下意识看了十一娘一眼，十一娘轻轻颔首，夏承和才笑道，“十一娘去京城时无意间得了一幅画，被人高价买去了。这马车和我们现在住的宅子就是用那银子买的……”
夏承祥瞪大了眼，“三哥，这……”
依旧坐了李家的牛车，研夏赶着马车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等出了九里亭，一家人下了牛车，上了马车。
一家人告辞出来，夏承祥已收拾好东西跟了出来。
去老宅时，夏老爷子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乔老太太与夏红霞悄声说着话，喜笑颜开的，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对夏承和与罗氏的辞别也只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难听话。
夏承和与罗氏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夏承祥想了想，无奈应下，“三哥走的时候捎带上我，家里的亲戚不用我走，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一行人又去了村长、里正家拜年，村里一些老一辈的长辈拜年，等走完，日已当午，夏承祥让夏承和一家去老宅用饭，被夏承和拒绝，李叔在旁边帮腔，“大年下的，免得让老太太和老爷子心里不痛快，三哥还是在我家吃饭吧。”
十一娘点头。
罗氏先是一喜，后犹豫，“啥法子，你先跟娘说一说……还是算了，等回头咱们跟你爹一起研究研究，能行再跟你五叔说。”
“娘，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爷奶点头，不过小婶子肯定会受气……”
他们但凡有点长辈的不忍心肠，爹也不会被气的吐血，十一娘也不会枉丢了性命！
长辈？
十一娘趴到罗氏耳边嘀咕着，罗氏眉眼也盈满笑意，嗔瞪女儿，“你还敢编排长辈……”
十一娘笑，罗氏瞪女儿，“你还笑！”
十一娘抬眸看向强装笑颜的夏承祥，有些不忍。偷拉了罗氏问，罗氏可惜的叹气，“说李家姑娘是个好的，可再好又能如何？哪家愿意让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去给别人家当上门女婿？更别说你爷奶了……”
正常人家都排斥的入赘，以乔老太太与夏老爷子的性子，儿子想入赘？怕是连窗户都没有！
十一娘却想起她们在内室时不小心听到的几个词，“一个女儿……入赘……”
八娘与十一娘挤眉弄眼，咬耳朵，“肯定是爷奶嫌贫爱富不想要五叔娶他喜欢的人！”
李叔伸手在夏承祥肩上拍了拍。
夏承和叹了一口气，“爹娘的性子……你好好的与他们说，总有回旋的余地……”话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三哥，我没事。”夏承祥笑，却只是皮肉动了动，眼底半分笑意都没有。
“老五……”
从夏家大房出来，夏承祥的神色便有些不好，夏承和与罗氏都知道乔老太太与夏老爷子的脾气，老五这件事是准不成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劝他。
……
李家妹子他是一定要娶的，难道要闹的像三哥那样分家才能行吗？
他到底该怎么办？
“我觉得没啥，可不代表你爹娘……”夏家大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夏承祥脸上那点激动之色便尽数褪去，换上苦笑，是啊，大伯觉得能成，可不代表爹娘觉得能成！
夏承祥眼睛一亮，眸中透出激动之色，“大伯，真的吗？”
夏承祥又将他师傅的要求说了，夏家大老爷子垂眸，思索了片刻，“真要是这样，这门亲事还是能结的。”
“要是能嫁过来就更好了……”夏家大奶奶也笑。
罗氏点头。
夏承祥笑了笑，将李家姑娘的为人说了一遍，夏承业的媳妇方氏笑着与罗氏道，“这姑娘倒是个心眼儿好的。”
他爹娘何止不会松口，他已经能想象到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了！
唉……
他对自己那个弟弟太了解了，儿子是他的，哪怕是作践死，他也不会让儿子去入赘！更何况，九里亭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一个入赘的人，怕到时候只村里的吐沫星子就能把老五给淹死。
夏家大老爷子盘腿坐在炕上，眉间微微隆起，“老五，这事不好办，你爹娘那里怕是不会松口。”
夏家大奶奶唉了一声，抬头去看夏家大老爷子。
“你这孩子，咋这么想不开。”夏家大奶奶脸上露出几分焦急，“咱们夏家虽说是翻土地的穷苦人家，可也能活命，还没到让儿子入赘别人家的地步，你……”
“大伯娘，我……”夏承祥不想说谎骗人，张了张嘴，蓦而笑道，“是。”
夏家大奶奶瞧出夏承祥神色不对，皱了皱眉，“老五，你跟大伯娘说实话，你是不是非那李家姑娘不娶？”
想到这，夏承祥摇头，在心中轻轻嗤笑自己，说白了，他只是不想搀和进老宅的这些糟心事中。
还有一点，他住在铁匠铺里近十年，早习惯了铁匠铺里轰隆的拉风箱和锤击的声音。
李家妹子性情柔顺，待人和善。不但人长的好看，性子也好，最重要的就是通情达理、处事公允，不像娘和四嫂一件事能牵出葫芦带出瓢，没事也能捅破一块儿天。
其实，他倒不在意是不是入赘，师傅曾说，他只想有一个孩子能帮他延续李家香火，其他的对他并无要求。
可是，爹娘这样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