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茨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质量上乘的皮带在他的屁股上掀起热浪,留下醒目的深红色痕迹:“因为你心急后说出的话,我不得不秘密处决了那位大兵,防止有朝一日,他将你的话作为呈堂供词,在法庭上状告国防陆军西格蒙特·冯·戈托尔普上尉有亲犹行为。”
啪!
话音刚落,又是一下炸开的皮带。
西格蒙特毫防备,只觉得屁股上似有枪弹擦过,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第三帝国士兵,如你一般,极有原则。“弗里茨猛地挥下手臂,让皮带肆忌惮地抽打在西格蒙特伤痕遍布的屁股上,“但这并不值得我怜惜,只要你能平安,那么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连串的皮带左右开弓,声响骇人,弗里茨也没等他按规定报数,旁若人般沉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元首的如此决绝深有不满,包括对我——但类似的言论我绝不会再纵容!西格蒙特,在华沙境内我能尽保你周全,你我都还年轻,少校和上尉不可能是终点,如果你仍希望靠着自己的本领开拓德意志的疆土,就请改了这副口遮拦的毛病!”
西格蒙特像是一条从深海中打捞上岸的鱼,丧失了绝佳的生存环境,生命体征都变得似有若了起来。
这太疼了。
“…十…十九。”他的下半身不敢动弹一分,生怕牵扯到了伤处,“…我将时刻谨记。”
被西格蒙特如约的乖巧报数和承诺宽慰,弗里茨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他替人揉了揉肿得不太均匀的屁股,言语松动:“我们的观念在许多方面上多有不合,但请相信,我爱你的决心就像坚信胜利最终会属于德国,永不转移。”
西格蒙特的面部肌肉略微放松,皱成一团的五官也在弗里茨的情话中渐渐舒展,他的眼前声产生了浅浅的水汽,忍着疼像是在抱怨:“可你都不叫我西格了。”
啪!
“那是因为我还在生气。”弗里茨收了三分的力气抽打在臀尖处,“西格蒙特,如果不是看在你明天要离开的份上,我恨不得…”
“——二十。”西格蒙特声微但清晰地说。
弗里茨:“……”
“——恨不得将你的双手绑在床头,狠狠地抽到你痛哭求饶,几天下不来床才好。”弗里茨把被西格蒙特中途介入的话说完,又气又笑地挥手落着皮带。
西格蒙特的膝盖抵在沙发的边缘,莫名被这话羞红了脸,贴着沙发的皮肤变得滚烫,连细汗风干时都没能带走它的温度:“那我就在给母亲的信里告你一状,让她来说教你——二十一!”
如此孩子气的话像是把时间倒退回了二十年前,弗里茨被他逗乐了,这才注意到了被随手丢在沙发上的羊皮纸,越过西格蒙特的肩膀拿起了那封写了一半的家书。
“别动。”弗里茨拍开了他试图夺回信件的手,并警示性地往红肿的屁股上抽了一记,“戈托尔普先生曾把你的惩戒权交付给我,就代表我可以对你进行管教。”
西格蒙特有种干坏事被抓包了的尴尬,他倒吸一口冷气,可奈何地趁机报数:“二十二。”
弗里茨忽视了他的投机取巧,一手捏着羊皮纸,一手握着皮带,飞速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上尉先生,请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战事紧急,此途遥远,如果您不幸收到我的铭牌,请将它好好珍藏,并像我一直请求的那样,务必瞒住里茨’?”
啪!
这一记皮带是真的带了气的,西格蒙特自知理亏,疼得浑身一抖也不敢喊叫出声,只柔声解释道:“那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二十三…我相信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相信不会有这么一天,你还要用交代后事的口吻说晦气话!”弗里茨怒红了眼,心间似有急火,顺着气管直直地朝上喷去,“你以为真能瞒得住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此事轻巧,作为爱人我没有资格知晓吗!”
雨点般的皮带不知第几次降临,与先前相比,弗里茨的手腕有明显的颤抖。
西格蒙特藏在喉咙里的呻吟愈发明显,屁股上的痛感透过表皮渗进骨血里,让人止不住想要逃离。
“里茨!”他最终还是没能耐下疾风暴雨的皮带,扯着嗓子叫住了爱人的名字,“我把那些话去掉,重新写一封好不好?好里茨,你就当我一时糊涂,饶我这一回吧。”
回应他好声求饶的正是毫不拖泥带水的一串皮带,弗里茨心里既有愤怒也有尽的恐慌,这都成了皮带表面附着的形火星,猛烈地灼烧着西格蒙特的屁股。
破风声与着肉声此起彼伏,西格蒙特的呼吸被截断了不止一次,努力了几次才在叠加的疼痛中卯足一口气,挤出弱弱的哭腔道:“我的先生,这真的很疼,求您停下吧。”
为了躲避这场看上去止境的责罚,他抛弃了在爱人面前不值钱的尊严。
弗里茨冷哼一声松开手,由着皮带应声落地,紧接着探下身子把趴在沙发上的西格蒙特捞了起来,捏着他的肩膀,仿佛没看见他挂在小腿上碍事的裤子似的,不管不顾地往书房走去。
西格蒙特被弗里茨巨大的力道拉扯得踉踉跄跄的,他呆呆地看着进入书房后的弗里茨又拉椅子又埋头翻找,半晌没搞清楚状况。
只见弗里茨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崭新的信纸,又将桌角的墨水和钢笔移到跟前,指着木椅子不容抗拒地命令道:“坐这,写。”
西格蒙特没想到自己提出的解决办法就这样被弗里茨立即采纳了,他当然会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可眼下他才刚挨上一顿令人叫苦不迭的皮带,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
总该留条底裤吧,难不成要光着下身坐在椅子上?
弗里茨心中有数,压着他的肩膀就把人固定在了椅面上,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啊。”肿胀臀面接触冰凉木椅的瞬间,西格蒙特便被剧烈的挤压感疼得短促地叫了一声,额头以及鼻尖都渗出了冷汗,这样的磨人情况下,哪还能集中注意力去完成那封家书。
弗里茨单手旋开了墨瓶,并递上了钢笔:“需要我教你如何写信吗?”
本就是自己亲手挖下的坑,西格蒙特只能忍着屁股上传来的胀痛接过钢笔,蘸了蘸墨水后在纸张的左上角写下第一行字:
“母亲亲启。”
弗里茨松开了压在西格蒙特肩上的手,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有机会偷懒——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迅速将他的一双小腿悬空抬起,整个身体的重量便全部压在了受过罚的屁股上。
“继续。”
西格蒙特龇牙咧嘴地用左边手肘撑在桌面上,握着笔的右手不可控地一抖,黑色的墨滴在纸面上绽开出了一朵小花。
“……”
西格蒙特正想说些什么,手边就递来了一张空白的纸,他心底的委屈在突然间被限放大,眼角情不自禁地落下一滴热泪,刚换上的纸面中央又一次被液体浸湿。
西格蒙特扬起头咬住下唇,眼泪汪汪地盯着身旁的弗里茨,还用肘关节蹭了蹭他的腿根,给他带来的杀伤力并不亚于斯图卡。
弗里茨被撩拨得积火散去不少,认命似的重重叹了口气,一把夺过西格蒙特手中的钢笔,弯下腰伏在桌前:“自己抬着腿,你说内容,我帮你写。”
西格蒙特的笔迹弗里茨模仿得惟妙惟肖,从前在家庭教师锐利的眼神下都能瞒天过海,帮着他代写一封常规的家书自然不在话下。
“…好吧。”西格蒙特的主动换来了一个还算能接受的宽恕,于是很识相地见好就收,不再挑战弗里茨的底线。
尽管屁股上疼痛仍存,但这可比保持着姿势颤颤巍巍地提笔写信要轻松得多。
“…母亲在家可好?防空洞内的物资切记要配备齐全,以防备突然的空袭,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必为我日夜祷告,上了前线后联络会多有不便,还请您见谅…”
“…您的生日大概是赶不上了,不过依从前的经验来看,冬天来临前这场战役就该结束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尽量赶回柏林陪您和父亲过节,棉衣我收到了,很厚实,但实在是不便携带…”
“——这句话改了。”弗里茨打断了西格蒙特的叙述,自作主张地改了内容边写边说,“棉衣不仅要带,还得多带上几件,你自小就怕冷得要命,苏联的气候你拿得准吗?如果耽搁了一阵怎么办?”
西格蒙特心有不屑,只是不敢表现出来,他悄悄地撑着手臂把身体往上提了提,以减轻屁股的负担,随后长吁一口气,接着说:
“…昨夜我做了个长梦,梦到战争胜利,我与你都离开了柏林,沿着莱茵河畔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阿尔卑斯山脚才停下,那时候你抱着我,边吻边说我是你此生唯一的挚爱…”
弗里茨越写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最后一句话入耳他才反应过来,扭头一看——果然,西格蒙特正眼含满眶爱意直勾勾地望着他,漂亮也热烈。
二人之间气氛正浓,弗里茨当即放下了钢笔,欠身吻了下去:
“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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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24日。
远离家乡的冬天格外严寒。
大雪铺天盖地,莫斯科战场周围皆是一片银白,哪怕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前线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西格蒙特的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巨石,处处提防着敌军的突袭。
这场仗打得实在是过于漫长了些,长到大大削弱了士兵们的意志,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中很多人都曾在出发前信誓旦旦地向家中妻儿保证,一定能在冬天来临前拿下莫斯科,带着战功光荣地归返德国。
“务必节节抗击苏军反攻。”
——这是前几天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元帅被撤职前,总司令部转发的、由元首下达的最后一项命令。
元首亲自担任陆军总司令后,带来的是各部队越来越小的自主权。
西格蒙特额头、下颚都结上了血痂,目光呆滞地站在营前,他已经保持着眺望雪地的姿势许久了,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香烟早早燃烧至底端,连微弱的火星也在寒风中悄然熄灭。
他想起了那一火车从德国运来的红葡萄酒,在零下三十度的气温下,送来时只剩被冻裂的瓶子和红颜色的冰块。
补给的冬装久久不到,士兵们冷得拉不开跑闩,不少人在一个月前就活活冻死在了前线,而元首竟然还想着那些根本法鼓舞士气的葡萄酒,简直令人愤怒到了极点。
“戈托尔普少校,外面风很大,您是否需要回到帐里,和大家一起进行祷告,并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鳕鱼炖蔬菜浓汤呢?”副官科特依少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扯着被碎石磨破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
西格蒙特这才回过神来,他不禁向襟前拢了拢大衣,松开手指将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反复搓着被冻僵了的手掌,大梦初醒般喃喃道:“是啊,天一亮,明天就是新年了。”
说话时白花花的雾气向上飘去,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还算温暖的营帐里,背对着人群坐在火堆前,从夹在胸前内里的口袋中掏出一张被小心叠好的画纸,熟练的动作以及卷了边的页脚意味着,他曾重复欣赏过千千万万遍。
这是幅技艺并不精湛的画。
碧蓝的河面与天空几乎融为了一体,绿油油的草地上有细碎的野花点缀,远处是巍峨的群山,近处则是一棵参天大树,俨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画布的背面标注着一行小字:“好好活着,等你凯旋。”
帐外大雪纷飞只闻风声,帐内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西格蒙特将画面朝身体内侧,护在心脏的部位,小声念道:“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