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楼。</p>
过了门厅，眼前是一座庭院，亭台阁楼，小桥流水，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石子路通往前方的主阁楼，路边芳草萋萋，清新而雅致。</p>
明烬刚走过庭院，就见门口的廊下坐着个人，一身白裳，却是叶念一。</p>
他问道：“叶先生怎么不进去？”</p>
叶念一朝他笑笑，没有回答，不过，那眼神深处藏着的寥落，却已经说明了一切——</p>
华裳至今都未曾原谅他。</p>
若非他，她的父母不会死，她会无忧无虑的长大；若非他，洛夕不会跟着来从军，她不用再次陷入那无休无止的梦魇。</p>
她的血液恐惧症是因他而生的，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在不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前，在不确定她的意愿之前，他没有勇气去见他。</p>
明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她会没事的。”</p>
两人一坐一立的静默了会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p>
“群玉山是什么地方？”</p>
是幽华的声音。</p>
她就蹲在屋檐上，黑色的裙摆逶迤而下，脑袋枕在膝盖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过来，如同一只好奇的猫。</p>
她眨了下眼，问道：“还有瑶台，在魔界吗？”</p>
明烬抬头望着她，略怔了怔，道：“是仙界。”</p>
幽华歪了歪脑袋，仔细回忆了一番，“我从未听说过。”</p>
明烬道：“是人间传说中的仙界。传说仙界有位西王母，是孕育万物的女神，居住在群玉山，山上有座瑶池，池边有座瑶台。”</p>
他说着，不由缓缓笑起来，“西王母有七个女儿，姿容各异，容颜倾城，被世人尊为‘七仙女’。她们经常在瑶池沐浴，把换下的衣物放在瑶台之上，传说只要能够在七仙女沐浴之时偷走她的衣裳，便能够把她娶回家。”</p>
幽华点了下头，“嗯，很美。”</p>
明烬却道：“只是听起来很美而已。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好好的追求，好好的表白，这般趁人之危算什么？”</p>
幽华眨了眨眼，道：“仙女那么厉害，如果她不愿意，谁又能偷走她的衣裳呢？”</p>
明烬好似无言以对，只仰着头，静默的望着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p>
春日午后的太阳略热烈，河边吹来一阵清风，带来袅袅花香，“咯吱”一声，阁楼的门扉开启，丝竹之声随之飘扬而出。</p>
一袭白衣自那背景乐中走出来，略困惑的开口：“瑾七，怎么站在这里？这位想必便是叶先生了，久仰，在下苏泽。”</p>
叶念一起身，“在下叶念一。”</p>
明烬垂眸，转目之间神情已经如常，佯怒道：“苏泽啊，你这地方可不好进。”</p>
苏泽理了理衣袖，先给叶念一回了礼，然后，抬头瞧了他一眼，突然开口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若非群玉山上见，会向瑶台月下逢。”</p>
他诵到最后一句，已经走到明烬身后，完了回头，眼中竟闪着光，“若非如此，在下还不知瑾七兄于诗词一道竟有如此高的造诣。”</p>
明烬盯着他的看了半晌，确定这家伙并没有在讽刺自己之后，突然抬手捂脸，嘀咕了一句“太丢人了”，便掩面而逃。</p>
苏泽站在原地莫名其妙，抬眼看向刚从屋顶下来的幽华，“幽姑娘，瑾七这是怎么了？”</p>
幽华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大概是害羞了吧。”</p>
君安客栈的掌柜说，苏泽和华裳如今住在飞天楼。但是呢，飞天楼只是座歌舞坊，并不提供寄宿。所以，明烬一早就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的顾客。</p>
一开始明烬以为，苏泽或者华裳在这里找了份工作。直到刚刚，他在门口写下那首诗，落款写下了“赠华裳”三个字，才从那两个小姑娘口中得知，苏泽是把这地方买下来了，如今是飞天楼的老板。</p>
苏泽最初来这里，本意是想让她想起自己对舞蹈的热爱，如此心情兴许会好些。华裳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有主动配合的意愿，所以，苏泽稍加劝说，她便同意了。</p>
他们原本只是来看表演的，结果看着看着，华裳突然说，她想跳舞。</p>
苏泽是很欣慰的，去找飞天楼的老板商量，但那老板却说，飞天楼的舞台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砸了她的招牌谁负责啊。</p>
苏泽好说歹说，那老板就是不同意。</p>
最后，苏泽提出说，顾客若是不满，他可以赔偿店里所有的损失，那老板颇为不屑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有钱人啊，呵，飞天楼最不待见的就是附庸风一身铜臭的富家少爷。想上台，行啊，您不是有钱么，把这飞天楼买下来，随便您让什么人上台都成。”</p>
明烬问道：“所以，你就真把这栋楼买下了？多少钱？”</p>
此刻他们正坐在二楼的雅间，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听故事。苏泽泡了茶，将茶水递到众人面前，道：“一颗灵石。”</p>
明烬默默喝茶：“……”</p>
难怪……无终城的房价并不高，飞天楼的贵，一是招牌贵，其实就是人贵，二是它背后有着不一般的背景，这点看这里的顾客就知道了……可是，在这个世界，再贵，哪里有修士贵？</p>
他问道：“那老板敢收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