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担心她靠着墙身体发冷,将她扶到团蒲上坐着继续讲。
不知不觉,两人在静室里待了很久,而彭淑今日没吃药,身体的毒再也压制不住,伤口上本缓缓溢出的鲜血,变成了潺潺而流。
鲜血染红她的衣袖,血腥味充斥在静室里。
“你,身上有伤?”李肃大惊。
“剧毒。”彭淑苦笑。
席战肯定在,他一查便知晓了,已没有瞒下去的必要。
“你……是因为这剧毒,所以才说不愿嫁给我的?”李肃眼里满是担忧,却又有希冀。
“真傻。”彭淑见他因为自己一点点的在意,便满心欢喜,心更痛了。
她发现自己与李肃之间,她永远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以前,为了天下,她永远只想到他可以利用。
现在,得知他忘了她,想到的,竟是试探他是不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还会选择她。
这样的她,他却用整颗心包容着。
“你放心,就算请遍天下名医,我也会治好你。有我在,不许你死。”
彭淑的眼泪,霎时汹涌,再也压制不住。
“李肃,我其实并不好。”她自惭形秽。
“我说你好,你便好。更何况,你好不好,我不在意,我想对你好。”他轻轻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为我哭,你心里有我,这便是好。”
“李肃……”
彭淑再也无法克制,伸手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大哭起来。
“哭吧,哭并不丢人,也不是懦弱,而是发泄,人不发泄,会死的,而我不想你死。”
李肃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
彭淑忽然便不哭了,笑了起来。
前世,她很少哭,几乎不哭,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硬扛。扛不动了,扛得遍体鳞伤了,也咬紧牙关,死扛。
他看出来了她的勉强,便对她说了上面那番话,一字不差。
可惜,前世她还是没哭,哪怕憋得心口疼,也没哭。
现在,她不想憋着了,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因为,他在,他会一直护着她。
“李肃,你知道吗,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她会蹬鼻子上脸的。”
“我不会对别人太好,你不是别人。”李肃吩咐人去请席战后,耐心的擦拭她脸上泪痕,极致认真的道。
彭淑:“……”
“只有我不是别人吗?”她忽然想调皮一下。
“还有母妃,你们都不是别人。”他知道她在闹,但他想认真的告诉她,她在他这里,永远不是别人。
“你母妃似乎很喜欢苏以沫,若你母妃让你娶沫姑娘,你会怎么办?”彭淑又问。
这一次,她没闹,很想知道。
“不娶,只娶你,你也别想逃,是你自己闯进来,说要嫁给我的。”李肃抱着她,让她靠着自己的怀,又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发。
他的动作,温柔极了,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若你母妃不喜欢我怎么办?”
彭淑发现,自己忽然有点害怕这件事发生。以前,她从来不怕的。
“不会。”李肃坚定的摇头。
“怎么不会?我又不会讨好人,又懒,又没规矩,我可是会睡到日上三竿的。”彭淑将自己的日常告诉他。
李肃认真的听着,然后一条一条的回答。
“你不会讨好她,我替你讨好,给她做好吃的,然后告诉她是你做的。给她买东西,告诉她是你买的。你懒没关系,王府有很多下人,什么都不用你做。没规矩,就更没关系了,我母妃不是喜欢立规矩的人。若她非要立规矩,我便带你出去玩,或者我替你去她跟前立规矩。
至于睡到日上三竿,很正常的,你又不是朝臣,不用上朝,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我是王爷,俸禄还可以,够养你了,不用你早起为生活奔波。”
彭淑发现自己的泪点变低了,眼眶发红,但心里甜甜的。
“对了对了,我还有很多毛病。”她絮絮叨叨的。
而他似乎永远温柔,“说来听听,我好跟你互补。”
“我不喜欢主动找话题,我生气了容易冷战,我不喜欢人情往来,不喜欢别人逼我做任何事,比如生不出儿子,要我一直生!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更不同意纳妾!”
一想到有人会跟她分享他,她便心痛到恨。
“那我主动找话题跟你说话,我尽量不惹你生气,若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会主动道歉,主动哄你。不喜欢人情往来也没关系,皇族的人本便不太好相处,我自己去处理便好……
至于……”
他有些羞涩,但还是大声告诉她,“至于孩子,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绝对不会逼迫你,你想如何,便如何。更不会纳妾,哪怕我们此生无儿无女。”
彭淑只是随口说说,可他却回答得很认真,奉作金科玉律。
“我这样,会不会特别不合格啊?作为王妃,要长袖善舞的。作为儿媳,也该孝顺婆母的。你是王爷,我理应为你打理好大后方,才不影响你在前线厮杀。”
“怎会不合格呢?做别人的王妃,或许需要长袖善舞,但做我的不用,因为,你的王,是最厉害的,不用讨好别人,不用小心翼翼去维持关系。至于孝顺婆母,你若愿意,我自然高兴,但那是我的母亲,本该我自己孝顺,你无需替我。”
“李肃,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好?”彭淑感动。
她知道,他一旦出口,便一定能做到。
“那我好吗?”李肃垂眸问。
“好。”彭淑点头。
“现在有人告诉我了,我知道了。”他温润一笑,“你觉得我好,足以。别人如何,不重要。”
“你一直很好。”彭淑感觉自己已经沉沦了,再也不想起来。
“你说了你那么多不好,我也想说说我的不好,可以吗?”
他很忐忑,害怕她知道自己的缺点,眼里便再没那欢喜的光了。
“你说。”彭淑索性直接躺在他怀里,如其他情侣那样,谈心。
“我……我是陛下的眼中钉。”他声音有些弱,显然很在意这一点,害怕她怕危险离开。
彭淑闻言神情坦然,毫无异样,甚至满脸赞赏,落落大方道:“我知道,世人都说你有耳疾,但我猜测是假装的,你害怕无力自保时,便被皇帝除去。”
“是。”李肃惊喜,脑海里浮现三个字——她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