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说得不错，到了和室韦人约定的第八天，果然下起大雨，一时之间，百川注海。</p>
北海唯一的出水口，已经被大坝拦住，北海之上，云雾翻滚，白浪滔天。</p>
士兵们都在磨刀试弓，做好了出战的准备。虽然他们想不出怎样才能找到敌人，但李克用有备战的命令。</p>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出战的号令从中军大帐里传出。然而直到这天黄昏，中军却没有传来一点消息。</p>
雨还在下，中军帐外的卫兵已经被李克用遣散，帐内却有灯火亮着。</p>
李克用凭几而坐，矮几上摆着两盘肉和两个酒碗。李克用一边细嚼，一边呷酒，仿佛在等一个人。铁弓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p>
突然之间，一个人掀帘而入，此人披着一袭麦黄蓑衣，带着一顶灰色斗笠。</p>
“你果然来了。”李克用笑道。</p>
“你果然在等我。”来人看着另一只空碗，笑道。</p>
“好兄弟。”</p>
“什么时候咱们不是并肩子来着。”来人抖抖身上的雨水，开始卸雨具。</p>
“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叫你吗？”</p>
“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这事儿却有点离谱。”</p>
李克用点点头：“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你会来的。”</p>
“那是啊，不为你我也得为张小盼。”来人是萧玄衣。</p>
“从哪弄了这么一身行头？”李克用问。</p>
“闲着没事，自己编的。”</p>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p>
“出身不好，没办法。”</p>
“喝两碗吧。”李克用指指另外一个空碗。</p>
“算了，等会还要做事。”萧玄衣坐在李克用对面，拿起一条羊腿啃了起来。</p>
“酒壮英雄胆哈。”</p>
“我的胆不用壮。”</p>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到酒不容易，你不喝算了。”李克用端起碗来灌了一口。</p>
萧玄衣皱了一下眉头：“这吃着肉呢，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脏话。”</p>
“这只能怪你想象力太丰富。”</p>
“要说想象力丰富，我也比不上你李老三啊，竟然搞了一出水漫……”萧玄衣突然噎住。</p>
“说吧，没关系。”</p>
“不保密了？”</p>
“用不着了，咱们和单于现在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p>
“你的水漫北海其实就是一个弥天大谎。”</p>
“不错，我要逼单于出手。”</p>
十天前的军事会议上，几个人的谈论引起了李克用的注意：单于连斥候都不用派，就对藩汉军的动向一清二楚，因为他会入梦之法，而梦里的人一般不会撒谎。</p>
李克用为了欺骗单于，就扯了这么一个谎话。</p>
“你扯谎就扯谎吧，还搞那么复杂干什么？又是烧船，又是堵海底眼的，差点没把我愁死。”</p>
“‘三人成虎’的道理你还明白？谎话要经过几遍强调，才能变成真话，让你堵海底眼就是给大家强调一次，要水漫北海了。”</p>
“你怎么料定单于会上当？”</p>
“咱们几千人都是一门心思，单于就算不上当也会疑惑吧？人一疑惑，就需要跟别人求证，这一求证，消息就传了出去，再加上咱们又是烧船，又是筑坝的，搞这么大动静，群情汹汹，单于他还能坐得住？”</p>
“也是哈，单于的手下本来就是新败之兵，人心都成杂碎了。他必须要搞出点成绩来，才能服众。”</p>
“所以不管他信不信，他都要出手的。”</p>
“你怎么料定他今夜会出手？”</p>
“明天北海都淹了，他还有机会来吗？”</p>
“万一淹不了呢？”</p>
“你都过来了，他为什么不来。”</p>
“妙！”萧玄衣拍了一下矮几：“一牵涉到身家性命，大家都宁可信其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