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萧玄衣离开夷门之后，河南一带旱涝不常，尤其宋、汴二州，连发了两次大水。</p>
有句话叫“一贫如洗”，遭过水灾的人家就是这个样子。宋、汴二州的老百姓要拉饥荒了。</p>
按照朝廷惯例，一个地方遭了灾，要蠲免赋税徭役的。但上至天子，下至里正，都喝酒吃肉惯了，何况那些大人先生们还要养爱姬美妾，税收少了怎么过？</p>
朝廷要蠲免，地方官又受不了，这么一搞，赋税反而征收的更加急迫。生怕夜长梦多。</p>
老百姓伐木拆屋，鬻妻卖子尚不能完税，死在徽纆之下者多有。宋、汴二州难免十室九空了。</p>
宣武军的治所就在汴州，节度使的牙兵大多是汴州人，军民关系盘根错节。眼见亲人遭灾，官府横征暴敛如故。深更半夜，篝火狐鸣，牙兵们哗变了。</p>
汴州到洛阳不足五百里，中间大多是平原，无险可守。汴州一乱，天下震动。朝廷快速出动东都禁军。</p>
牙兵们本来没什么蓄谋，正开仓放粮闹得欢，便被禁军一鼓捣入。当下擒住作乱牙兵八百人。</p>
估计是怕激起汴州民变，这才把那些牙兵押到洛阳来处决。</p>
那少年口齿伶俐，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抡锤的铁匠停下来喝止他好几次，仍然没妨碍他把故事说完。</p>
“小孩家口无遮拦，几位客官不要往心里面去。”估计铁匠怕出言成祸，便拭着手过来解释。</p>
“我这都是听你说的。”少年顶撞。</p>
铁匠老羞成怒，举起手来要打，又缩了回去：“这孩子真是没一点儿眼力价儿。”</p>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老一少应该是爷儿俩。唐静便劝道：“我们不是那种人，又都是过路的，大叔尽管放心。”</p>
“你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李克用也说道。</p>
铁匠明显很开心，口中却说道：“有什么出息啊，能把我们家传的手艺学会，饿不死就行。”</p>
“我才不学打铁，我要领兵打仗。”那少年嚷道。</p>
“天下太平的，你打什么仗啊。”铁匠在儿子头上推了一把。</p>
“我说得是打南诏蛮。”</p>
南诏近年来几番入寇，少年故有此言，见儿子说话还靠谱，铁匠又去打铁了。</p>
“要说打仗啊，死个万儿八千的也不算什么，这太平世道，一下杀那么多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那少年被李克用赞了一回，有点老气横秋。</p>
“要处决八百人，你们这些刀，也不够用啊？”</p>
“这洛阳城算上我们有五家打铁的，每家做五十把，再加上官府原本就有的，也差不多了。”</p>
“克克，我有点不明白哈。”唐静问道。</p>
“怎么不明白。”</p>
“比如杀鸡，一把刀能杀好多鸡，为什么一把刀只能杀三个人。”</p>
“行刑讲究干净利落，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不能骨断筋连的。一把刀砍三个人，刃口都卷了，又不能现场磨刀。”</p>
“原来是这么回事。”</p>
见铁匠儿子伶俐可爱，李克用有心要照顾他们的生意，便提出要买一把弯刀。估计弯刀多为胡人所用，铁匠铺里没有。</p>
弯刀的主要作用是削拉，弧度上很有讲究，李克用考校了铁匠一回，见那铁匠手艺果然家传，便给出了弯刀的尺寸和大样，付了定金，说好三天后来取。</p>
三人出了铁匠铺，见萧玄衣一直不说话，李克用有点纳闷，便开玩笑道：“老三，是不是又让你破费了，你心疼啊。”</p>
“跟你在一起，啥时候不是我破费啊。”萧玄衣嘟囔。</p>
“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好象别人欠你钱似的。”</p>
“我愁眉苦脸了吗？”萧玄衣对着唐静呲了呲牙。</p>
“对了，我想起来了，萧大哥家是夷门的，汴州遭灾了。”唐静道。</p>
“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李克用恍然大悟：“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弟弟嘛。”</p>
“是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萧玄衣忧心忡忡。</p>
“要不这样，这里的事儿交给我，你先回汴州一趟。”</p>
“羊肠坂上那几位不也是我大哥吗。”</p>
这句话算是道出了萧玄衣的两难境地，一面是鲁奇、莫聪、盖寓，一面是孟知微。</p>
“弯刀已经订了，再买一张好弓，对付高并，我一个人就行了。”李克用自信满满。</p>
“你不怕高并的妖术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