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衣回到朱家村时，已经是后半晌了。斜阳里一片断壁残垣。</p>
这就是当年烟树葱郁、鸡犬相闻的朱家村？萧玄衣又茫然四顾了一回，最后不得不承认。</p>
孟知微还用找吗？村里没有一个人，象是被谁击了一棍，萧玄衣颓然跌坐在地。</p>
也不知坐了多久，萧玄衣费劲地站起来，连马也没牵，摇摇晃晃走过腐木朽苇填塞的街巷。</p>
萧玄衣走进自家的小院：当初一人多高的院墙，而今只剩下半尺土埂。三间正房和两间东厢，此时已成了两堆瓦砾。</p>
院子里乱丢着坛坛罐罐，破布烂絮淤在泥土里，仿佛是从萧玄衣的屋里掏出来的杂碎。</p>
萧玄衣附身捡起一把铲子头，想起孟知微用它载过豆架，当时是一个春天，萧玄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p>
萧玄衣肚子里突然一阵难受，不由自主地呕吐起来。直到吐无可吐，这才两眼泪汪汪地坐在院子当中喘气。</p>
萧玄衣顺势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愿以着。“愿以”是夷门的一个风俗，就是跟辞世的亲人絮叨。</p>
“微弟，当时我要带你去河东就好了。”</p>
“我知道你不想出门，我要是一定让你去，你也会去的，对吧？”</p>
“这下倒好，遭大水了，当初你寻死的路子就是跳河，这回肯定是躲不过去了。”</p>
“你说你让大哥怎么办？我要是有两条命，就赔给你一条。”</p>
……</p>
萧玄衣一边哭，一边胡说八道。一股冷风吹来，萧玄衣打了个寒战，爬起来一看，那一轮红日渐渐坠下。</p>
“我也不能老哭，这儿也没人劝，节哀顺变，就这样吧。”</p>
“接来下干什么呢？”萧玄衣擦擦眼泪，发了一会儿呆：人死为大，先给微弟料理后事。要料理后事，得先把孟知微的遗骸找到。只是孟知微的遗骸在哪里呢？</p>
发泄了一通，萧玄衣的心里清醒不少，心想：如果那场大水来得突然，孟知微很可能埋在瓦砾堆里，最可能是东厢房的位置。因为孟知微生前住东厢房。</p>
如果瓦砾堆里没有，那就是被大水冲走了，也没地方找去。不管怎样，先把瓦砾堆挖开来看看再说。</p>
萧玄衣拿起孟知微载豆架用的那把铲子头，先在东厢房的位置挖起来。一边继续愿以。</p>
“微弟，哥来找你了，这瓦砾堆里又脏又乱，还硌得慌，咱们换个地方睡。”</p>
“赶明儿到夷门订口上好的棺材，最起码七寸厚的板，还得是一块儿料。”</p>
“哥现如今发达了，光金子都有好几百两，只是这福你享不上了。”一说起这事儿，萧玄衣又开始掉泪儿，孟知微跟着他净过苦日子了。</p>
“哥一定让你走得体体面面的，金童玉女扎上十个。只是咱们俩是一辈儿，哥不能拜你。等哥将来娶妻生子，把二十四拜教给他，再到你坟上磕头吧。”</p>
……</p>
天渐渐黑下来，萧玄衣拾柴生了一堆火，继续挖。东厢房的瓦砾堆都淘换边了，除了半把木梳，什么也没发现。</p>
萧玄衣不由泄气，心中暗想：是不是趁我不在，孟知微住堂屋了。这么一想，萧玄衣又到堂屋的瓦砾堆上挖起来。</p>
“微弟，你有点淘气了哈。怎么趁我不在，住到堂屋里了？”</p>
“记得当时我还让过你，你说我是一家之主，就该住正房。”</p>
“你住就住吧，哥也不怪你，你显显灵，快点出来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