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起?和出身就不一样，本质上代表的阶级利益也不同，无论秦放鹤说???如何惨，惨绝人寰那么惨，这些人也不可能共情。
因为想象不出来，他们会觉??你在夸张，在撒谎。
?甚者：与我何干？是你祖上不够努力吧！
或许这些人在几年或几?年前，也能多少有?触动，但终究不是现在。
??过去了。
走这条路的人，如果同理心太强，太容易共情，往往会很痛苦，走不远。
说句不中听的，在座众人身上所有的良心加起来，可能??凑不出一副整的。
“……所以最初，学生只是想让?己吃饱饭，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秦放鹤笑起来，非常真诚的那??，“仅此而已。”
众人的神色便正常了些。
对嘛！
这就对了！
民以食为天，人之常情！
“读书很费钱，乡亲们接济颇多，学生不是没想过报答，奈何有心无力。后来侥幸??中秀才，时任章县县令周幼青周大人私??贴补学生几两银子……”
董春唔了声，转头看汪扶风，“就是年前派了东远知州的周幼青？”
他是现任吏部尚书，凡有官员升降任免，??要???他手里过一遍，做了票拟，?交??皇帝用印，故而有印象。
汪扶风微微躬身，“是，学生派人反复核查过了，资历和政绩??要的，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一直被压着，没升起来。”
他?然知道什么缘故，那周幼青一不曾出身名?，二未曾拜??名师，?己只是个二甲末流进士，亦无耀眼才学，脑子么，也不够灵光……满朝文武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能升上去才怪！
有才者甚多，但真正想混出头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类似的事情屡?不鲜，故而董春只是嗯了声，就没?多问。
秦放鹤的声音?次响起来，“学生想着，人该有良心，乡亲们那样掏心掏肺的待学生，学生略有了一?能力，便想回报一二，可巧秀才可免税……接??来的两年，大家的日子明显好过很多，甚至可以吃许多新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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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来的事情不用他说，大家也??能想到了：
仅仅秀才便是这样，那举人呢？进士呢？
做官呢？
一个穷困却知道上进，发迹后不忘感恩的少年形象，便完整而清晰地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最后，秦放鹤又笑了笑，脸上既有少年人的那??蓬勃昂扬，又略略带了一?知道?己可能有些轻狂，但掩饰不住，或者也不想掩饰的野心，“学生只是读书人时，想到的便只有身边的乡邻。可若来日做官，天??百姓，便??是……”
董春突然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像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大言不惭。”
什么天??百姓，连个进士还没中呢，就敢想天??！
汪扶风跟在董春身边多年，又极擅察言观色，?此情形，便知秦放鹤过关了，当??抬手往他后脑勺拍了一把，“师公面前，也有你口称天??的份儿！”
还
不快改口！
秦放鹤心头一喜，试探着望向董春，?他并无不快，当??起身，正??行了大礼，“弟子秦放鹤，拜?师公，狂妄之语，实在惭愧，万望海涵。”
董春受了，又叫他起来。
“你很聪明，也很有野心，这很好。”
这?子看似在说过往，可字里行间全是表白：我无所依靠，我知恩图报……给我多大的舞台，我就能救济多少人！
用我！好用！
知恩图报么，这很好。
他喜欢知恩图报的聪明孩子。
秦放鹤不敢??意，“是，日后必然谨言慎行，约束?身。”
在外面，他绝不会这么说。
又听董春淡淡道：“日后这份聪明和野心，莫要用在?家人身上才好。”
这就是在敲打了：
可以往上爬，师?也会帮你往上爬，但假如你敢做一丁?儿于师?不利的事……能把你送上去，也就能把你弄??来。
“学生不敢！”
这是真??。
莫说董?对?己有恩，即便日后对方真做出什么来，哪怕顾忌世俗眼光和评判，秦放鹤也要尽力拯救，?别提什么背刺了。
眼?事情告一段落，董芸扫一眼神色不明的董苍，忽笑着上前打圆场，“父亲，大喜的日子，您老别这样严肃，吓着孩子啦。”
董苍皱眉。
她又想做什么？
这么快就想押宝？未免太过心急了些，真当父亲看不出来么？
董芸却不理他。
蠢货。
父亲看出来又如何？她也?未指望能瞒过他老人家。
她想要的只是立场，是表态：父亲您喜欢的，女儿就喜欢。
对这个女儿，董春还是很疼爱的，顺势微微收敛神色，又瞅秦放鹤，“吓着他？”
这?子胆子大??很，比当年的汪遇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前头??敢光明正大糊弄老夫了。
董芸拉着董娘上前说笑，“徒孙大年初一来拜年，您老就没??面礼么？”
董春有些无奈地指着她，到底没说什么，只一抬手，后头便有人送上丰厚年礼，还有一个大红包。
秦放鹤?次郑重谢过。
今天哪怕只?董春这里带走一颗枣儿，在外人眼中，也是镶了金子的！
董芸就在旁边捂嘴儿笑，“这可是许久没送出去啦。”
连着好几年了，几位师兄收的徒孙也没入过他老人家的眼，?然也就不用费什么节礼。
秦放鹤心思一动，又谢了她。
董娘眼珠一转，?手拉着董春的衣袖晃了晃，“外祖父，董娘也想要。”
人地位高了，年纪大了，就希望??头的?的既怕?己，又别那么怕?己，似董娘这样，就很好。
故而董春一改对其余众人的严肃压抑，非常和气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去后头找你外祖母去吧，想要什么拿什么。”
董娘甜甜道谢，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董娘??陪外祖父，然后?去找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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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老夫妻之间，偶尔也会争强斗胜，不然也就不会有流传千古历久弥新的“你最喜欢爷爷还是奶奶”了。
董春一听，果然欢喜，瞧着竟??不那么吓人了。
旁边汪扶风和庄隐对视一眼，也??大着胆子上去要压岁钱，被董春一个眼神骂回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唯独董苍一人仍在原地坐着，显??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时不时瞥汪扶风和秦放鹤师徒俩一眼，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