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是有东西的。她或躺或坐在旁边，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水里时，偶尔会见到，但是没看清是什么。</p>
等待了数十秒，仿佛已经没有感觉了，一丝微弱的非常迟钝的触感让她回神，有东西撞入了她的手心。</p>
咬咬牙，尽可能快地将手心之物捧起，口张开，一气倒进去。寒冷的感觉滑过食管，落入腹中，没有声音，只是激得身体猛然一颤。</p>
一尾小鱼。</p>
近乎透明的质地，骨架分明。相当漂亮，晶莹剔透。</p>
右惜优遐想着小鱼还在她腹中游动，然后融入身体的温度中。</p>
会怎么样，她不清楚。不足以果腹，但是聊胜于无。</p>
等了几分钟，没有什么不适，她眨眨眼，尝试捕捉下一尾。</p>
但是手指再度碰水，红色的液体渗出，钻心的疼。</p>
右惜优把手收回来。找不到渗血的口子，因为伤口太多了。可能会感染。</p>
手背上的紫黑色还是相当骇人，但是看久了居然觉得这个颜色也还挺有美感——病态的、冰冷的。</p>
不是没有想过对身边的树，苍绿色的叶子下口，只是这些植物在进入口腔后会自动虚化，跟吃了一口空气没有太大差别。当拿出口腔又恢复如常。只能作罢。</p>
吃掉了一尾小鱼，腹中空空的感觉没有改善，但是似乎精神一点了。</p>
右惜优扶着树干，站起身来。</p>
若是能够爬到树上去，会如何呢？以她目前的体力，勉强能一试。地面上看不到出路，也许视野放高放远一些会发现新鲜的讯息。</p>
右惜优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树干，选择了一棵看起来比较好着力的，试探着把全身的重量附在其上时，倏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叫声：“呀——”</p>
顿时身体不稳，摔了下去，好在不高，并没有受伤。</p>
右惜优神情严肃起来，振作精神，环视周围，只见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渐渐显形，样貌丑陋，一双眼睛盯着她，面露不善。见她望过来，又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叫声：“呀！”</p>
是不让她爬树吗？</p>
疑惑之余，右惜优迅速判断出来，这是妖族，同时身体已经习惯性做出反应，摆好了战斗姿势。</p>
她的剑刚握在手心，不知名的妖已经扑上来，张大了腥臭的口，似乎想将她的头一口咬掉。</p>
这里地形不算开阔，也不至于狭窄，右惜优闪身躲过，提剑刺出。无名妖的身体被刺出一个口子，当即有大量脓液涌出，看上去无比恶</p>
心。</p>
一招不中，还受伤了，无名妖并没有愤怒的情绪，仿佛没有痛感，四肢并用奔向右惜优，再度张开巨口，发出尖锐的叫声，刺得右惜优耳朵生疼。</p>
眼前的妖勉强具有人形，应该也是有神智的。尝试着进行沟通，劝说它找别的食物？还是谈谈进入禁地的目标，考虑合作？她知道无名妖是饿了，想把她作为食物。像她一样饥肠辘辘，被饥饿统治的感觉相当不好受，快要把人逼疯。如果不解决饥饿的问题，就无法考虑其他。</p>
右惜优的应对还算从容，极力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和肢体的麻木乏力对抗着，但是右惜优很快发觉，随着一次次攻击落空，妖的身形速度越来越快，状态似乎越来越好，身体伤处涌出的脓液则包裹了全身，每次剑身接触都感觉到粘稠感，剑的速度和锋利程度大大降低，她渐渐处于下风。</p>
怎么会如此诡异？那粘稠的脓液是它的妖血吗？面对攻击也基本上没有躲闪，爪子和巨口照样往她身上招呼，似乎认为她怎么挣扎都不会实质上伤害到它，她迟早会成为腹中的食物。</p>
“噗！”右惜优已经不知第几次刺穿了它的身体，但是剑身随即被黏在了它体内，脓液溅出也没有滑动作用，有几滴落在右惜优的衣服上，滋生出诡异的味道，非常熏鼻。</p>
但是这种味道对无名妖而言似乎是美味的佐料，双眼更是放光，几乎没有合过的巨口边缘留出涎水，空气中的腥臭味更加浓郁，右惜优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身形更是不稳。</p>
“呀——”妖再度全力冲过来，右惜优躲闪不及，只能举剑硬挡，巨力之下，右惜优被撞飞数米远，恰恰落入水中，彻骨的寒冷瞬间麻痹了全身，脑袋也感到钝痛，意识昏昏沉沉的。</p>
右惜优此时倒没有想着完蛋了，只是感叹自己似乎好些天没有洗澡了，这水流虽弱，但是起码有一定的洗涤作用。</p>
全身脏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也太不体面了。</p>
以往的情况，一对一，九成的可能都是她稳胜对方，还有一成落败的，同伴们会给她补上，极少有失手的时候，她在整个猎妖者协会里面，可不是花瓶的角色，是在小看谁啊——</p>
右惜优面容平静下来，在水中调整身姿，剑身也被流水冲刷干净了，她不再迟疑，发力跃出水面，伴着水花，利剑狠厉地洞穿等候在水边的无名妖的脑袋，剑花飞舞，余下的躯体也被分割成块，无论命门在哪都一定命中。速度足够快，远超脓液流出的速度，也就来不及黏合包裹，优势已破。</p>
“哈！”看着妖的身体四分五裂完全爆开，脓液只能无力地在地面流淌，右惜优觉得解气了，身体也活动开来，不再被寒意侵蚀。</p>
唯一糟糕的地方在于她全身都湿透了。</p>
既然如此，就痛快地洗个澡好了，反正这周围也没有人。刚才的腥臭味真的很反胃，尽管她现在什么也吐不出来。</p>
右惜优干脆地褪去衣物，再度跳入水中，皮肤在清水中更加光洁细腻，手上的伤似乎也结痂了，不再那么疼痛。条件简陋，也怕浸泡太久体温散去着凉，她匆匆地清洗了自己，回到岸上，开始对湿透的衣服感到发愁。</p>
若是生火……可是已经在这里蹲了好久了，不见其他异样，大胆一点也无妨。</p>
温暖跳动的橘红色火焰，恍若隔世，右惜优把湿衣服用各种树枝支起来烘烤，自己也坐在火边取暖，渐渐的有了暖意，渐渐的又昏昏欲睡。</p>
确实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上一次长睡，似乎也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她是不愿意再落入用回忆填充的近乎于真的梦中的，但是梦并不会如她所愿。</p>
将干燥的燃料都整齐堆放在火堆边，可以慢慢烧，再摸摸衣服的湿润程度，挑了一件内穿的已经干了大概七成的衣服披上，心情倒是真的平静下来，缓缓地闭上了双眸。</p>
隐约觉得是吃掉的那尾小鱼给她带来了转机，但是无法想得明白，索性不想了，安心休息。</p>
搞不懂的东西，太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