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桥上的车流川流不息，车灯在夜色下，像是穿行在黑暗森林中的萤火虫。
它们朝着一个确定又遥远的方向飞去，消失在了远方。
穆茗收回视线，拉上了窗帘，一瘸一拐地坐在了床上，抱着隐隐作痛的膝盖轻轻按摩着。
和阿银签订契约后，体质得到了极大改善，风湿的毛病已经消失了才对，但最近却又犯了。
“腿很疼吗？”
藜捂住了他的腿，仔细摸了摸。
“有一点疼。”
“不是风湿，是阮伊儿体质的问题。她体内寒气太重，你们之前一起睡觉的时候，被她的冰元素侵入体内了。”
“夜间温度低，湿气重，所以冰元素侵蚀就会加剧。”
“啊？伊儿的体质影响这么大的吗？”
“问题不大的，今晚和穆紫薰睡一觉，让她用体内的火元素祛除寒气就好了。”
藜双手抱胸，有些不爽地道。
“和大小姐睡觉吗？”
“嗯嗯。”
穆茗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算挪动身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穆茗的小腿几乎失去了知觉，似乎有数把冰刀刺进了骨髓和脚踝关节，然后疯狂地搅动，将骨髓和关节都搅成浆糊。
冰侵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甚至没办法走路，只好单脚朝着大小姐的房间跳去，敲了敲门。
穆紫薰穿着一身薄纱睡衣，一脸不耐烦地开了门，见到是穆茗后，便收敛了脾气，柔声说道：“怎么了？”
“腿有点疼。”
穆茗脸色苍白，小声说道。
“嗯？快进来，让姐姐看看。”
穆紫薰见他脸色不对，旋即心疼起来，赶紧扶着他躺在了床上。
电脑屏幕上，LOL大龙坑处，即将爆发一波团战，身为团队唯一翻盘点的穆紫薰还站在泉水挂机。
“要不，你先打完这一把。”
“游戏而已，哪有你重要啊。”
大小姐摇了摇头，全然不在意。
队友开始疯狂地ping信号，她全然不顾。
直到ping信号的声音过于频繁，很吵了，她才面色不悦地拔掉电源。
大小姐摸了摸他的腿，感受着手心的凉意，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伊儿的冰元素侵蚀导致的吗？”
“应该是的吧，你不要告诉她。”
“好啦，我不跟她说就是了。”
穆紫薰说着，将他的小腿抱入怀中，温暖的热流顺着她的体温融入僵硬的肢体。
慢慢地，麻木的小腿开始有了知觉，冰元素被缓缓融化，身体暖融融地，说不出来的舒服。
“好些了没？”
“好些了。”
“那就好。”
穆紫薰舒了口气，看向漆黑的显示器，喃喃地道：“你知道吗？本小姐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体贴地照顾过一个人。”
穆紫薰抱着他的腿，转过脸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你是第一个。”
“荣幸之至。”
穆紫薰撩了撩长发，嫣然一笑。
“那，给点奖励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奖励？”
穆茗反问道。
穆紫薰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把脸蹭了过去。
“不亲了好不好？在生日宴会上都亲了个遍，玩大富翁游戏的时候，你和林溪是我亲的次数最多的。”
穆茗摇了摇头。
“那……等会你帮我洗脚，怎么样？”
穆紫薰伸出手指轻轻点着下巴，悠悠地道。
“可以啊，你也要帮我洗。”
“没问题。”
穆紫薰很爽快地答应了。
水温调试好之后，穆紫薰直接将丝袜撕开，因为这双吊带袜不太好脱，一脱下来就会春光乍泄。
穆茗握着她的脚，轻轻放入了温水之中。
因为身高傲人，她的脚不像伊儿和藜那么娇小，但十分漂亮。
甚至给穆茗一种很好玩的感觉。
“真是奇怪的感觉呢，为什么会觉得脚好玩？”穆茗这样想着，给大小姐按摩着足部的穴位。
穆紫薰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舒服得过分。
“你之前特意学过吗？怎么按摩得这么舒服？”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吗？我不知道哎。”
穆茗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些按摩技艺都是为了照顾藜学来的。
一直到热水变成冷水，穆紫薰才不情不愿地将脚抬起。
穆茗擦干上面的水渍之后，她还特意把脚伸到了穆茗面前。
“你闻闻，姐姐的脚真的不臭!”
“我知道不臭。”
穆茗一把推开她的脚，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新的丝袜递给了她，转过身等她换好，然后开始享受大小姐的足浴服务。
虽然大小姐伺候人方面确实有些笨拙，但是依然让穆茗觉得很暖心。
而且这是穆氏的大小姐唉!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居然会蹲下身给一个男孩子洗脚，想想都觉得刺激。
洗完之后，两人卷进被窝，像两块磁铁一样牢牢吸在了一起。
在大小姐温暖的拥抱之中，穆茗睡得很香。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星云体有了剧烈的变化。
冰霜与火流交汇在一起，化作色彩斑斓的漩涡。
渐渐地，冰霜与烈焰都被一股突然涌起的血色吞噬。
一片血色的星云缓缓绽放，那是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
第二天，在大小姐温柔宠溺的声音中，穆茗赖了很久的床。
穆紫薰每催促一次，他就把脸埋进她的胸口轻轻磨蹭一番。
穆紫薰对这只黏人的树袋熊无可奈何，生不起气来，只好百般迁就。
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反复哄了穆茗好几遍，穆茗才睡眼惺忪地起床。
见他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穆紫薰只好亲自给他洗脸刷牙，可谓贴心到了极致。
穆茗觉得精神很是疲倦，懒懒地靠在大小姐身上没有动，像是精致的洋娃娃一样任她摆布。
洗漱完毕，在大小姐和伊儿的特殊照顾下吃着早餐。
“吃鸡蛋，张嘴，啊～”
“来，吃牛排，啊～”
“乖，多喝牛奶，可以长高。”
穆紫薰一边扶着穆茗，一边端着牛奶喂给穆茗。
“真乖，都喝完了。”
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穆紫薰拿出纸巾给他擦去嘴边的奶渍。
“我家紫薰都当妈妈了，真欣慰啊。”
蓝依打趣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昨晚腿不舒服，今天起来腿好了，但是精神特别差，要不就让他留在家里休息一天吧？”
穆紫薰有些担忧地看着穆茗说道。
蓝依走过来，翻了翻穆茗的眼皮，摸着他的手腕细细感受了一番。
在蓝依的意识中，穆茗的星云体正在不断扩张，丰沛的元素气息不断外溢。
柔和的气旋和氤氲的微光围绕着穆茗的身体律动，随着他的呼吸，气旋和光芒时而扩张，时而塌缩。
蓝依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不是坏事，他的身体里有新的星云体开辟了。”
“啊？”
“少爷又要觉醒了吗？”
众女纷纷感到吃惊。
“当魔法师体内有新生的星云体开辟出来时，其他的星云体就会输送魔力进行补充。这样就会使得星云体运行时间过长，导致魔法师精神消耗过大，容易变得疲倦。”
“这是正常情况，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照常上课也没事的。”
蓝依耐心地解释道。
穆紫薰闻言，顿时安下心来。
穆茗的腿依然还有些疼痛，但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至少可以走路了。
阿银依然在契约空间中睡觉，藜则趁穆茗不注意，悄悄跑去了网咖。
直到警察叔叔跑到网咖抓捕中小学生，藜才利用视界阻碍偷偷溜走。
“唉，真可惜，明明可以赢的。”藜踢着路边的石子，撅着嘴有些不满，在路边的饮料贩卖机买了一瓶饮料。
“妈妈，我想喝可乐。”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趴在妈妈的背上，有些虚弱地说着。
“好。”中年女人面露疲惫，拿出手机扫了码，手指颤抖地拉开易拉罐的环。
“疼～”小女孩刚伸出手，眉毛就拧在了一起，粘着鲜红棉球的小手一阵痉挛。
中年女人背着女儿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将可乐轻轻喂给她，一脸的疼惜。
藜在一旁默默看着，目路迷惘。
“这就是妈妈吗？人类的感情。”
“这个罐子不要扔了，可以卖钱的。”
“哦”小女孩紧紧握着空罐子，双眼无神地趴在妈妈背上。
中年女人背着女儿，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藜在一旁默默看着，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悄悄跟在那女人的时候身后。
看着她踉跄的脚步，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
“爸爸还会回来吗？也许，不会了吧……”程楠楠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TOM和跳跳虎的公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
自从那张银行卡被冻结，妈妈根本支付不了她住院的费用，用于治疗的药物当天就停了。
甚至她妈妈在医生面前舍弃尊严跪下也无济于事，她吐着血，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用尽力气蘸着血在地板上写了两个字——回家
于是妈妈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说自己没用，一边背着她离开了那个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
她害怕骨髓穿刺，想起来就止不住颤抖，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要呕吐，只有在家里，她才能找到了心安的感觉。
墙壁上的分针转了多少圈，她已经数不清了。
时间到了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房间突然里传来阵阵涟漪，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房间里缓缓浮现。
“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听着这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女孩转过头，发现房间了多了一个漂亮的姐姐，她看着她，脸上带着绝美的笑颜。
女孩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佛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在她眼里只是一具红粉骷髅。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藜走到她的床前，歪着头朝她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
“没兴趣知道”女孩酷酷地说。
藜眉头一挑，觉得她很有意思，就想逗逗他。
“你爸爸已经死了……”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声音像是冰雪融化成的溪水，温柔地说出了一句残忍无比的话。
“我知道……”女孩显得很淡然，没有看“她”一眼。
“你不难过吗？那可是你爸爸”藜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格外甜美。
“滚！”女孩红着眼，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呀，你生气了”藜不以为然，依然笑的那么温柔。
“滚啊？”她抓起身旁的龙猫朝她扔过去，可是她刚刚脱手就后悔了，那是爸爸买给她的。
“别生气嘛”藜笑着把龙猫抓起来，放到了她的枕边。
女孩气呼呼地张开嘴，想要咬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呀，你是属小狗的吗？”藜收回手指，像是被吓到了，有点讶异。
“我先走了”藜挥了挥手，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怎么了？楠楠？你对谁说滚呢？”妈妈推开门进来，看着女儿气呼呼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说。
“啊？没了，就是一只苍蝇，讨厌死了”
……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嗨～我又来了，今天天气真好”藜坐在窗台上，笑着对程楠楠招了招手。
“你怎么又来了？”程楠楠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想不想吃？”藜从身后拿出一个甜筒。
“难吃死了！”她撇了撇嘴，但还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那我吃了”藜舔了舔冰淇淋，对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滚！”她杏眼圆睁，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好，我滚～”藜露出一个贱贱的表情，然后连带着冰淇淋一起消失了。
“居然真的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居然空落落地，也许是太孤单了吧，想要有个人说说话。
第三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那个混蛋应该又要来了吧”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小声嘀咕着。
“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藜倒立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看着她惊讶的小脸。
她吓了一跳，于是有些恼怒地道“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
“好玩啊！”藜眨了眨那既让人感到恐惧又美艳的眼睛。
“你真让人讨厌，讨厌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
“谢谢夸奖”藜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优雅地行了个礼。
“当当当当～”藜拿出一大盒烤串，孜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想不想吃？”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像一个用棒棒糖拐骗小孩的坏人。
“想！”她嘴角不自觉流出一丝口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嘿嘿！”藜模仿着穆紫薰撸串的样子，一口吃完一根烤串，牙齿在铁签上像是要摩擦出火花。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藜，眼里写满了想吃这两个字。
“你生病了，我不能给你吃！”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毛像波浪似地挑了挑，一脸地小得意。
“咿呀！”她气呼呼地把枕头朝她扔过去，藜再一次消失了，枕头无比委屈地落在了地上。
……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藜没有来，程楠楠莫名地觉得很失落，秒针又过了一圈，五十五分过了，她还没来。
十分钟后，她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叹口气“看来不会来了”
她话音未落，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谁说的？可爱的我又来了”
她欣喜地睁开眼，看着阳光从窗外映在她的侧脸上，这一刻，她觉得她明亮地让她无法直视，她隐约知道她今天好像很不一样，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气质。
“今天你迟到了十分钟”她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去。
“是啊，参加了一个人的葬礼。”
藜笑的格外真诚，像是从婚礼上回来一样。
“葬礼啊……我很快也要死了，是吗？”女孩转过脸看着藜，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程楠楠的眼神里有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是的呢，就在这个星期的礼拜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藜看着她，笑容依然温暖，声音让人忍不住沉醉。
“谢谢你，姐姐！”女孩愣了愣，这就是她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来的原因吗？
她叹了叹气，觉得像是解脱了一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理由地相信藜的话。
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是因为告知了死期却得来女孩的道谢，也不是因为她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而是因为那一句“姐姐”……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聪明的吗？难道是我化妆有破绽?
她用秘术伪装成了穆茗的样子，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睛的颜色，还有身上的红衣。
“我是男孩，你要叫我哥哥”藜柔和地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
“骗人，哪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的，你明明就是女孩子，男孩子怎么会涂口红，戴美瞳，还有眼影？”
程楠楠狐疑地看着“他”鲜艳的嘴唇还有浅浅绯红色的眼帘，以及那一双宛如红宝石的瞳孔，不满地嘟囔着。
“可是你们小女生喜欢的美男子不都是这样吗？”
藜没有告诉她，这些都是血染红的。
“嘁～”程楠楠不屑地撇了撇嘴。
人类的审美好像是不一样的，藜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