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愕然。
“莫非此事另有内情?”
张攸深吸一口气,便将今日县令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倶言。
勇默然不语。
“子远,明日我与你同去。那吕公携如此多的财物,又在彭城如此招摇,这些盗贼布置在城中的眼线,必然将其密告盗贼,而这些盗贼肯定会心生歹意。以往官府想要将这样盗贼一举剿灭,却屡屡失手,为何?因为彭城县中有人通风报信。虽然秦法严苛,但有些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甘愿成为盗贼的眼线。盗贼皆亡命之徒,子远若是与其相斗,难保没有闪失。”
“有我在,必能护住你。若论剑术,天下间能与我相论者,鲜有能及。”
看到勇目光中毫不掩饰的自信,这是张攸未曾见过的勇的另一面。同时,对于勇的剑术有了新的认识。
因为勇不是个说大话之人,他这样说,证明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以他对勇的了解,今日勇说的话,都比他过去说的还要多。如果不是关心他,勇断然不会跟他说这么多。
尤其是得知自己此行前往沛县会有危险,勇主动提出跟随要保护自己。
字字肺腑,目光坚定不移。
现在,在张攸看来,勇究竟有何身份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勇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子远多谢勇叔!”
勇只是微点下头,又重新恢复了之前寡言少语的样子。
从勇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但知道明日有勇跟随,张攸对于此次沛县一行多了一些信心。
正当张攸向勇告辞时,勇忽然开口道:“子远,勇曾受你阿翁相助,欠你阿翁两条命。勇是自愿甘心当你阿翁仆人的。你阿翁还剩最后一口气时,曾拉着我的手请求我——护好你,这事,我答应过你阿翁。”
“即便家主不说,勇也会将欠家主的两条命,回报在子远身上。勇之使命,便是护主。除非勇死去。否则,勇绝不会让人伤害到子远的。”
“今日,勇已经说的够多了。勇这一生,加起来,都没有今日说的这么多。”
“一句话,勇是值得家主信任的!”
家主?
张攸神色一愕,望着勇眼神之坦然,神情之严肃,郑重地点点头:“阿翁离去后,当今世上,子远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但勇叔,我完全信任。”
勇闻言,咧嘴一笑,继而又恢复了那严肃而冷峻的神色,开始闭目养神。
见此,张攸落下一句,“明日寅时,我便动身。”
说罢,张攸便离开了这屋。
之后,张攸喊来老仆,叮嘱他看好家后,便回到卧室歇着了。
一钩新月,正从彭城一处幽静的庭院上空冉冉升起,给寂静的大地罩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光华,驱散了散布在大地黑暗的一角。
彭城,终于寂静声。
只是,在彭城以西的一处庭院,屋里依然清晰可见的有烛光在闪烁。
几个人影交,好似围在一个案几上,在密谋着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彭城县令李狸。而其他几人则是彭城县县尉、县丞以及几个文吏。
“刚刚,我已经和大家说清楚了。此次,若是能一举消灭彭城县到留县的盗贼,在座的诸位,都能立下不小的功劳,这功劳由我们几人分掉,进而大家都能在官场上更进一步。这点是前提,不知诸位可赞成否?”
李狸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质疑:“那张攸真有县令所说那般英勇?若真如此,按照县令往日作风,应该会向上面推荐此人才是。为何这次没有呢?还有,那吕公被县令如此算计,就不怕事后吕公对县令不满?”
李狸目光虚觑向质疑之人:“县尉,你这几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众人纷纷望着李狸。
“张攸之英勇,我再次言明,此人确实英勇过人。至于此人是个人才,而我这次没有向上面推荐,那是因为我从族兄那里获悉陛下的喜好——陛下对六国之人极其不满,心中对他们极为不信任,甚至防备。而不巧的是,这张攸是已亡韩国贵族之后。若是因为举荐张攸而恶了陛下,只怕我在官场上也难以混下去了,哪怕是我族兄身为廷尉,都帮不了我。”
“至于那吕公,我的人早已打听到,只有沛县县令与他交好。很不巧的是,沛县县令是我族兄那一派势力的人。你们说,即便这吕公知晓了,他又能怎样呢?这沛县县令莫非不想要当县令了?”
听到李狸这番解释,众人看向李狸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还有羡慕。
众人忌惮于李狸的精于算计,担心哪天着了此人的道,暗暗有了防范之心。
同时,他们也想有个做廷尉的族兄,可惜的是没有。
“按照县令先前所说,张攸领着吕公的人以及吕公雇请来的人,与盗贼交手,让他们互相斗生斗死。而我们的人一半趁机前往盗贼老巢趁着盗贼虚弱剿灭了它们,另一半则是紧跟在吕公车队之后见机行事,若是张攸等人占了上风,则趁势一拥而上灭了这股盗贼,若是张攸等人落入下风,则等张攸等人拼死完了,我们的人再上,把盗贼一举灭掉。可是,县令如何能保证这盗贼会倾巢而出呢?”
李狸闻言,则是回道:“彭城县到留县这一路的盗贼,其实都是归一大盗统领。此人最宠爱的夫人,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他,已经被我暗中收买。此次,吕公颇有钱财之事,以及吕公雇请武艺高强之人较多,我已暗中授意他将此事传给了那位大盗。”
“那位大盗,素来谨慎。再加上我那颗收买的棋子,若是从中相助,想必这位大盗倾巢而出,并非什么难事。”
“噫!”
众人听到李狸这番话,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心中对李狸的忌惮已经达到了极点,纷纷暗道:此人,不能得罪。
“县令智机在握,实令我等佩服!”众人稳住心绪后,纷纷对李狸送上一记彩虹屁,接下来便是一副觥筹交、宾主尽欢的感人场面,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