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咬的。”她随口答道，眼不转目不动，说得俨然就是真话的模样。
东方旻也由着她，内心却划过一抹疑惑。既然她在，那么风沙之事或许与她有关，之前崖上相救，亦是用的风，而今日，又是风。
…
“娘亲。”
凤芷容一步入大厅，就见得正厅之桌上，满桌子的菜食——蒸鲈鱼，花雕鸡，焖卤鸭…应有尽有。夏武睿坐在主位之上，一张小脸扬起可爱笑靥，朝凤芷容挥手。
不久前夏武睿刚刚睡醒，念及这孩子昨晚睡得很晚，他本想随意点些清粥小菜给他吃。却不想一到大厅，便见美婢五人，着手安排着食膳，满桌美食，他吃惊于哪位在灾荒之时这么奢靡的时候——
为首的粉衣婢女朝他走来，步步生莲，微微俯身，“公子，请用膳。”
谢家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那婢女所称的公子，竟是自己怀中的夏武睿。他差点手一抖，把半睡半醒的夏武睿给扔了。
之后——就是凤芷容回来看到的这一幕了。
她眉目轻挑，神色冰冷，微红的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两三步，站在桌子前，正对着对她笑得明媚异常的夏武睿。
“是你点的？”她问，那声音寒如冰，漠如忘川之水。
夏武睿似被她突如其来的冰凉语气问语，有些愣然，这些婢女都是东方旻从宫中带来的，自是知道他平日的吃食，每一餐都是奢华至极，否则如何称为一国之君。如今都是按照他在宫中平日所摆的一些小菜，燕窝，鱼翅，鹿筋…
他也未觉有何不妥，之前与她一同前来会城，路上之所以吃那些东西，不过是因为既然微服出访，那么吃食比不得宫内是很正常的。但如今，既然东方旻已经认出他的身份，又将宫女带来，当然是不希望他被亏待，他也自然而然地接受着一直习惯的饭菜，未觉不妥。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位列一旁的五位婢女，有些担心又害怕地问，“监国公带来，按照以前的膳食弄的，有什么，不对么？”
凤芷容扫了一眼眉目低垂的五名女子，又瞥了身边的东方旻，最后目光落在夏武睿身上，“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夏武睿感觉到她浓厚的低气压，弱弱地回答，“记得…但是，哪个？”
凤芷容不说话，她略过人群，一把将他从高致舒适的椅子上拉下来，不算宽厚的手掌拉着他的小手，“跟我来。”
东方旻一直站在门边，将桌上膳食扫视一遍，凤眸幽幽，看向凤芷容的目光也是不解。有何问题？
忽地，一只细腻白嫩的手横亘在凤芷容面前，粉色丝布随动作而飘荡，正是为首的女宫，她抬头，不卑不亢，声音是公事公办的冷硬，“姑娘，如今正是公子用膳时间，请勿扰了公子。”
她从两年前开始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包括陛下身边的女官调教都是经过她，方可侍奉。陛下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极满，这用膳时间，便也是准时准点来的。陛下还小，不能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误了他。
凤芷容抬头，对上她威严不让的目光，唇角微勾，“你是谁？”
女官双手交叠于腹部，微微抬颚，高贵冷傲的弧度，“公子身边第一女官，嬅谷。”她有傲的资本，这么多年，陛下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自然也与一般的婢女，或者是路人，不一样。
那傲娇的角度和炫耀的语调，凤芷容笑意更浓，眸色更深，她笑吟吟地拉过夏武睿，眉目低垂，问道：“我是谁？”
夏武睿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看嬅谷，又看了看凤芷容，抬头看向一脸正气凛然的嬅谷，笑吟吟答道：“我娘亲！”
嬅谷身形有微微的不稳，旁边的宫女堪堪扶住才并未跌倒，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夏武睿，嘴巴动了动，脑袋转不过，自然也接不上一句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凤芷容已经威风凛凛地拉着夏武睿走了。
她看向那紧紧牵着小手的大手，眼底闪耀浓浓不解，疑惑，以及…不甘。
…
夏武睿没吃饭，有些饿，但见凤某人一脸不爽，也不敢多说什么，撇着小嘴幽幽怨怨地跟着。
“啪嗒。”
门锁倏然落下，凤芷容招呼都不打，干净利落地推开半掩的门，拉着夏武睿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
里边的人一惊，以为遭遇什么强盗，急忙从屋内出来。却见一名女子，纤细柔弱，手边牵着一名四五岁大的孩子，后边跟着一名绝色男子，唇边含着随意清浅笑意，风华翩翩，有些眼熟。
那人还没想起是何时见过这般风华绝代的人儿，那头凤芷容和夏武睿就已经进入到人家家里边了。
屋内有两个小孩，一位妇人，似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到，双目睁大，妇人即刻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来干什么？”最近灾荒，家里经常会有人来抢些吃食，都是三五成群，只有她丈夫一人也拼不过，米粮已经被抢去不少了。今日施米又出了事情，朝堂的米粮到底有没有，大家都没了准头，米若是再被抢，他们就要饿死了。
凤芷容朝妇人嫣然一笑，“碍，我们就进来看看。”她移开些许，夏武睿圆圆的脑袋从她身后挪了出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妇人，和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
未曾想过有孩子出现，妇人一愣，倒是怀里的小男孩反应得快一些，他大大的眼睛看着夏武睿，眨了眨，问道：“弟弟家也没有米了吗？”
妇人有些瘦，或许因为受灾并不久，所以不算清瘦，不过脸色憔悴，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夏武睿，缓缓叹气，语气顿时柔了不少，“若是孩子饿了，便来我家吃些米糊吧，配上些萝卜干，倒也是可以的。”
夏武睿好奇地看了看桌上的食物——一锅大大的白色水，其中漂浮着些许米粒，配菜有两份，一份是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的黑乎乎的东西，另一份是黄腾腾的小粒粒，他扯了扯凤芷容的衣摆，不解地看向她。
凤芷容对妇人感激一笑，随即问道：“这会城，最为贫苦的地方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