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瞪他，他反倒是笑了，笑得苍白，甚至有点……不好意思？</p>
他低下头将不归抱好，手指摆弄着不归的小道袍，过了一会才含糊不清道：“我没事。”</p>
“？”谢明瑶奇怪地问，“你说什么？”</p>
檀冰冷冷清清的桃花眼望向她，看了好一会，她竟然从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出了柔情似水？</p>
“……是吓你的。”他抿唇解释，“未曾伤及要害，我如今修为也比过去更强，这一掌……不会如何。”</p>
……</p>
……</p>
谢明瑶倏地站起来，指着他半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p>
最后她气笑了，扭头就走，檀冰也不装了，其实他虽然伤了，却真的没伤得多重，稍微调息几天就能好。</p>
他匆匆跟上她，单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去抓她的衣袖。</p>
“夫人。”</p>
谢明瑶没反应。</p>
“瑶儿。”</p>
谢明瑶不理人。</p>
檀冰羞耻极了，但没有办法，只得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亲亲小瑶儿。”</p>
谢明瑶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好像在等他接下来的话。</p>
“……是我的错。”他慢慢说，“我误会了你，你不要生气。”</p>
谢明瑶抬手按了按额角，她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挺吃惊，檀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想来真正的他其实和她了解到的还是不太一样。</p>
她这里在思索，一直没说话，檀冰便开始有点担忧。</p>
“是我做错了。”他走上来，没去前面，就贴着她的后背，“我不知该如何让你动容，只能这么做，我没有别的办法，没人教过我。”</p>
没人教过他——什么都没人教过，爱一个人是如此，恨一个人，挽留一个人，也是如此。</p>
他今日的一切行为，都是脑子里想了便那么做了。</p>
“你若气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凝眸道，“你甚至可以真的杀了我。”</p>
谢明瑶终于转过了身，仰头看着他说：“能不能别再提‘杀’这个字了？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在我的世界里，杀人是犯法的。”</p>
檀冰一怔。</p>
“所以等过去了，不要乱杀人知道了吗？不然我可能没办法捞你。”</p>
对堂堂道尊，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说，你别乱杀人，是犯法的……真的令他有几分开始好奇她那个世界了。</p>
“好了。”谢明瑶叹了口气，“你受伤了，今天就先不想下去的事儿了，我在这里等姬霄的消息，你先带孩子回去疗伤。”</p>
檀冰不想走：“我可以在这里。”</p>
“你是可以，但不归不行，你没看见他状态不对了吗？”</p>
在这里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不归就开始不适应了，檀冰见了沉默下来。</p>
“你回去一边疗伤一边想想办法，弄个什么法器也好，别的也好，让他不要那么怕这底下的魔气和热度。”谢明瑶说，“这样等回头我们离开的时候，会安全许多。”</p>
她句句都在挂念他和孩子，看起来是真的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p>
但檀冰还是不放心。</p>
看他那副犹豫迟疑的样子，谢明瑶只得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自己偷偷走掉的，若是我那么做了，就让我一辈子没人爱。”</p>
她虽然表现得很不在意爱这种东西，但内心深处不敢触碰的地方，还是藏着对爱的渴望。</p>
她拿这个来起誓，看得出来是认真的了。</p>
“好。”檀冰终于应了下来，最后看了她一会，带着不归离开了。</p>
送走他们，谢明瑶回到崖边望着深渊之底，化出聚魂灯，随时准备为姬霄收尸。</p>
也就是那么巧，她刚拿出聚魂灯，这灯就有反应了。</p>
一缕缕红色的魂魄冒上来，谢明瑶拧起眉，姬霄是就这么死了吗？他还没告诉她什么讯息呢。</p>
正疑惑着，崖底传来姬霄的痛呼声，谢明瑶弯腰去看，聚魂灯上的红光更盛，姬霄的声音很快响起——</p>
“谢明瑶！”他急匆匆道，“这底下有个奇怪的洞口！”</p>
奇怪的洞口……或许就是她要找的回去的入口。</p>
谢明瑶想到檀冰的伤势，和他一起下去是不现实了，不如自己先下去看看。</p>
她是有自信能保护好自己的，毕竟魔尊丹皙就是靠着这一身修为从底下上来的，不说碾压底下的魔怪，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p>
再望向黑暗的地方，黑龙应该就在那，却一声不吭，显然不打算和她一起下去。</p>
它在怕，但谢明瑶可不怕，她这辈子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p>
想定，她立刻将在魔宫搜出的法器全都装在身上，自身实力足够了，再加上法器加持，她就不信了，这底下还真能把她如何。</p>
做好准备，她毫不迟疑地一跃而下，她感觉周围空气越来越炙热，但一点都不难受，在黑暗与红的交叠中甚至还有些痛快。</p>
一切都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她持续降落了大约一刻钟才落地，地面也很热，但她不怕。</p>
用灵力打了灯，看清周围是如何可怖的场景时，谢明瑶有一瞬的惊讶和犹豫，但不远处传来姬霄没什么力气的痛呼声，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寻了过去。</p>
“姬霄你在哪？”谢明瑶喊了一声，都不用他回答就找到他了。</p>
姬霄跌靠在一处难看的石头上，身边全都是魔怪的血肉，有新的也有陈旧尸骨。</p>
他很狼狈，身上满是血污，脸上也有伤，魂魄丝丝缕缕从身体里冒出来，这次看起来是真的要死了。</p>
见谢明瑶真来了，他有些恍惚道：“你们又有新招数了，随便吧，反正我也没打算真的活着出去。”</p>
他根本不相信她是真的。</p>
甚至开始闭上眼睛等死。</p>
谢明瑶走过去看了他一会，弯腰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很不好意思打扰你求死，但本人确实是真的。”</p>
姬霄怔住，诧异地睁开眸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她。</p>
“你真的来了？”</p>
谢明瑶拧起眉：“怎么了？不是你喊我的吗？”</p>
“我喊你，你就来了？”姬霄睁大眸子。</p>
“你这问题很奇怪，难道我不该来？我不该在崖底？那我回去？”谢明瑶作势要走。</p>
姬霄立刻拉住她的手腕，呼吸紊乱道：“别、别走。”</p>
他语气低沉道：“我在这里七年……你终于来了。”</p>
七年？？</p>
谢明瑶惊讶道：“可在我那里看来，你下来还不足七天。”</p>
里外时间不一致。</p>
姬霄与她对视，两人都很清楚了。</p>
“你说的洞在哪？”谢明瑶转而问道。</p>
姬霄确定她不走了才放开手：“我如今不能带你去。”他气息薄弱，“我动不了，魂魄不安，快死了。”</p>
他说的是实话，谢明瑶知道，她也没强行带着他去找洞口，反而蹲下像是要为他聚魂。</p>
姬霄怔怔地看着，对谢明瑶来说可能不足七天，但对他来说却是在这崖底度过了整整七年。</p>
七年的时间对修士来说不值一提，可在这种地方就不一样了。</p>
他经历了七年的折磨，终于见到了谢明瑶，消息终于送出去了，却是在快要灰飞烟灭的时候。</p>
他绝望至极，可她没有食言，让他看见了希望。</p>
他其实恨她，讨厌她，是她让他受着这些折磨，他巴不得她和他受一样的罪。</p>
可现在她于他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p>
“看我干什么。”谢明瑶不耐烦道，“坐好，别发抖了，你影响到我了知道吗？再乱动就不管你，把你丢在这里等死。”</p>
姬霄：“……”他收回刚才的想法，她就是个人渣，她重要个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