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盾的所作所为,士会颇为不齿。身负将新任国君带回国的重任,士会身怀使命来到秦国。不想,竟沦为有家不得归的流亡者。秦国国君对他以礼相待,他自是心存感激。
可是,除此之外,秦国的大臣或明或暗的都对他使绊子。不是公开为难,就是背地中伤。不怪他们,谁让自己的身份处境尴尬?
所有这一切,都是拜赵盾所赐,他怎能不恨?
秦康公待他再好,在秦国纵然前途无量,终归是他乡。绛城的家才是他的灵魂归依。他生在绛城,长在绛城,在绛城为官。绛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无一不亲切。
更何况,他的结发妻子,孩子都在绛城。他们个个与他感情深厚,难分难舍。长子身负家族继承重任,出门时,他还是个青涩少年。一别六年,如今行将弱冠。想到孩子人生的第一件重大事情,身为父亲的他,竟无缘参与,每每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对赵盾的怨是一方面,对家人对故土的眷恋却是难以割舍。前者随着时间的消逝渐渐远去之时,后者却每每午夜造访,徘徊不去。
“令狐之役”过后,年轻的秦康公面临国内别有用心人士的质疑。不得已,屡屡偷袭晋国。无奈,却没有占到大的便宜,实在意难平。这一切,士会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作为敌对国的人,他不能主动请战。请战只会令自己陷入众矢之的的境地。
天助他也。“河曲之役”时,秦康公命他一同前去。到了战场才知,赵盾不成器的堂弟赵穿也来了。
赵盾对士会可能不熟,士会对赵氏,却是相当熟悉。晋文公流亡归国后,论功行赏,赵衰作为‘五贤士’的一员,自然是功居一等。士会虽无从亡之勋,却一直心向文公,数上建言辅政,居功二等。
士会了解赵衰和他的家族子弟。赵盾以庶出的身份被立为赵氏继承人,继而又身兼军政两职,地位远超其父。此事已令士会大跌眼镜。至于赵盾对赵穿的任用,士会更是大惑不解,进而不以为然。
赵穿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偏偏命运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娶到公主不说,还有个手足情深的堂哥。堂哥在晋国呼风唤雨,连带的,这个弟弟,自然是狐假虎威,顺风顺水。
士会不明白,赵穿就是个眼高手低,恃宠狂躁的败家子,赵盾应该很清楚,为何还要任用?仔细一想,赵盾一力栽培赵穿,无非是借此扶植赵氏的势力。众人就算心知肚明,又岂能阻止他的决心?
对士会而言,赵盾的这个决定却意义重大。这是命运对他敞开了一条重回晋国的路,他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在多次刺激赵盾无效之后,他向秦康公献计,以赵穿为突破口。通过激怒赵穿,进而达到逼其出战的目的。赵穿一旦冲出晋军的大营,赵盾为保护他,势必要出手。事发突然,晋军势必方寸大乱,到时敌我力量对比就会反转。
天助士会,赵穿果然不负他所望,经不住几句话的刺激,贸贸然就出手。把本来晋军唾手可得的胜利,白白葬送。
当然,秦军远道来战,又消耗了几日,占得这便宜,也是见好就收。能够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已属大胜。晋军的伤亡也并非惨烈。士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晋国人,也不希望自己人伤亡太多。
士会很清楚,此役战败,晋国那边必然有反应。臾骈和郤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一定会猜出有人在背后谋划,才会让秦军这次得手。如此有针对性的计策,必定是了解晋国的人所为。如果对方情报没有遗漏的话,他们应该清楚,先蔑并没有随大军出征。参战的晋国人,非他士会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