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不错。”听到小郑明自对自的品鉴，郑宗不由失笑出声，后动筷为小郑明夹去一段鱼尾道：“为父当年如你这般时，尚且不知好吃二字，亦不懂得何为厨道。”</p>
小郑明却是一笑，如是说道：“可爹爹如今样样精通，可谓是匠心独到。”</p>
“唪。”郑宗低笑摇头。此后，郑宗只简单几下便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全部扒拉进嘴里吃掉，暂碗筷轻放在桌案上说道：“吃完早些歇息。”</p>
语毕之后，郑宗便起身走向了位于锻造区边角一隅的木工区。</p>
“嗯。”小郑明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但眼神还是一直观望着郑宗那里。</p>
来到木匠台后，郑宗稍有驻足地扫了一眼台面上的各种工具，随后便伸手拿走一把刻刀、一块红木，转步走向了室外的凉亭。</p>
在路过餐桌时，小郑明和郑宗相视后笑，随之一人恬淡出门，一人安静就餐。</p>
平淡的日子，平静的生活，平凡之中带着温暖，空落之中有着温热，又好似一湖幽静的小潭，泛不起一丝涟漪。</p>
……</p>
凉亭外，台阶前。</p>
月色朦胧，小亭独立。一人琢木迎光落，静影寻夜声无色，只一葫静酒独影阑珊朔。</p>
沙、沙。</p>
有沙沙声起，是小郑明抱着睡枕而来。</p>
小郑明自亭中的阴影下走出来，后驻足在那里揉了揉睡眼道：“爹爹总是不眠长夜。”</p>
闻声，郑宗不由嘴角生笑，目光也温和了下来：“爹爹梦短，睡不长久。”</p>
小郑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便用双手怀抱着睡枕走到郑宗的身旁坐下，却眉头微皱地看向天边的月色嘟囔起来：“今夜不妙，朦朦胧胧而不见星野。”</p>
郑宗面上绽笑，后轻提了一口气地暂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抬头看向天上高悬的月亮：“星非星，月非月，子明心中有星，那便是星野，子明心中无月，它便现而不显。”</p>
闻父所言，睡意尚在的小郑明感觉有些混沌地牵扯了一下嘴角，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阿明不懂。”</p>
“唪。”郑宗敞笑，后微摇其头、语中带笑地说道：“子明不用懂，心中记下便是。”</p>
话声未落，郑宗便又垂下目光，重新动手雕刻起来。</p>
小郑明嘴唇轻抿地眨了眨眼睛，心中实在想不通、思不透之下，便也为之作罢。他轻轻地将下巴抵在睡枕上，随后便侧歪过头去看向郑宗手中的木雕，静静的观望着郑宗雕琢。</p>
郑宗也不言语，只一笔一画地雕琢着。</p>
那是一个人形的雕塑，它锦衣玉服、体态高挑，束发无冠且背负着双手，但却没有面孔。</p>
挲、挲……</p>
望着那尊在父亲的手中逐渐精致起来的雕塑，小郑明语出突然：“父亲整日都在雕刻，却皆是些无面人。”</p>
小郑明似问非问、似说似想的话，令郑宗的嘴角处微掀起一抹笑意，但郑宗却没有自抬身份，而是笑显恬淡地进行解答：“爹爹不精相术，是以雕琢不出人生的性灵合貌。但，人生百态，性心所在，也非一面相所能窥尽。”</p>
小郑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就此安静下来。</p>
“唪。”郑宗嘴角微牵地露出一抹淡笑，却也未多言，只专注于手中的事宜。</p>
刻刀轻轻描淡写，木屑曲卷剥离，而那雕塑，也在画笔速描中，愈发的深刻和清晰起来。</p>
“爹爹。”少顷，小郑明没由来地轻唤了一声。</p>
“嗯。”郑宗轻应了一声，手中动作却是未停。</p>
小郑明目光沉静得望着郑宗手里的雕塑，在略有缄默后，如是说道：“您说，这世上除了我们，除了大黄，小白，飞禽走兽和鸟木花鱼外，还有其他人么？”</p>
郑宗为之一顿，整个人也随之沉默下来。</p>
“唪——”简短的沉默过后，郑宗微微挺胸地舒释了一口心气，后面露微笑地继续雕琢道：“嗯，另有灵兽遨游九天……”</p>
郑宗的话，令小郑明顿时目中一亮，先前昏沉的睡意也一扫而去。</p>
“亦有魔怪，择人而噬。”言及此处，郑宗略有一顿，后于含笑中轻抿住嘴巴，举目望向那拨云见雾的明月，语气平缓地说道：“还有奇花异草、能人异兽，星河落瀑、虚无山海，一言难尽矣……”</p>
“那还有呢？”小郑明的追问紧随其后，望着郑宗的眼睛里，童真中又带有一丝好奇。</p>
郑宗浅笑，后轻声说道：“传说在天上，有无数星球飞逝，静则如日月高悬，动如流星划过。”</p>
小郑明为之一怔，后出声问道：“何谓星球？”</p>
“即是大地。”郑宗笑答。</p>
“即是我们所生息的大地？那星辰亦是如此？”小郑明显得有些错愕，也有些难以置信。</p>
“嗯。”郑宗含笑点头。</p>
“可……大地，又怎会是个球体？”小郑明疑声问道。</p>
“是以才是传言。”郑宗笑答。</p>
小郑明天真状地眨了眨眼睛，神色略显异样地问道：“那……爹爹所说的魔怪和异兽，是真是假？何处能见，又所在何处？”</p>
“唪……神话传说罢了。”郑宗一笑道。</p>
“没有怎传？”小郑明却是一皱眉头，眼中也全没了先前那抹期待和奇异，又显失望又显不满地嘟囔起来：“净是信口掐谣，空穴来风……”</p>
闻言，郑宗不由嘴角生笑，后又垂下目光去精修手中的木雕，嘴角含笑道：“神话嘛，总分不出真假虚实。”</p>
小郑明不无失望地低垂下目光，肉嘟嘟的小脸上也是失落可见。</p>
察觉到小郑明情绪上的变动，郑宗轻微摇头一笑，后张口说道：“神话只是美谈，传言也尽不如实。但，总归是一个美妙的畅想……子明既心中有所期待、有所幻谈，又何须管他是真是假。”</p>
小郑明稍有缄默，后低声嘟囔了一句：“阿明不懂。”</p>
郑宗轻笑，便暂停下手中的动作，仰望向被云雾淹没的夜空，轻声说道：“这世间，又有谁能够活的明白呢。”</p>
小郑明为之沉默，父亲的话，总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明明听上去就是那么一回事的道理，却总是深思不出什么答案。</p>
“唪。”察觉到小郑明的心思，郑宗不由摇头一笑，便转手将手里的木雕递给小郑明，颔首含笑道：“回去睡罢，明早还有课业。”</p>
那木雕栩栩如生，精致于细微处，虽是无面，却神态欲显。</p>
“嗯。”小郑明注视着父亲手中的木雕看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应了一声地接过了木雕，后起身则去地叮嘱道：“夜中湿冷，父亲早歇，也莫过饮。”</p>
郑宗微笑，便随手拿起放置在旁侧台阶上的酒葫芦仰面饮了一口酒水：“咕……”</p>
“唪——”在轻释了一口酒气后，郑宗面露微笑又略显感慨地望向空中的月晕，似陷入平和的心境中去，独享着这朦胧的月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