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欲哭无泪，天杀的龟儿子，怎的就看准了咱家的门面，这该如何安置这些活阎王呢？</p>
老掌柜一躬到地，苦着脸言道“官爷，楼上雅间已经被人包了，这，这小老儿委实为难，请容小老儿片刻，将家小从厢房之中清空，好招待诸位官爷。”</p>
邓暄刚要瞪眼呼喝，被明生止住，言道“算了，就凑合着，休要生事！”</p>
非是邓暄这般跋扈，而是这身官皮容不得委曲求全。</p>
锦衣卫出了名的豪橫，可咱们却是好声好气，平易近人，这不是招人怀疑么？</p>
“老刘，何事恁的喧闹？”一中年汉子从二楼一雅间开门而出，脸色略显不悦。</p>
此人三缕须髯，微胖，绸衣毡帽，富贵之气逼人。</p>
不待老掌柜搭言，这人脸色便有阴转晴，笑呵呵疾步下楼，小步跑到明生近前深躬以礼，言道“贵客上门，范某有失远迎，楼上雅间尚算宽敞，请诸位大人楼上叙话。”</p>
又转头看向老掌柜，佯装怒道“叫楼上的通通滚蛋，没见识的狗东西！”</p>
明生玩味的看着眼前之人，笑道“你是这酒楼的东家？倒是我等叨扰贵店的清闲了，还要多谢范员外的安排。”</p>
“哪里！哪里！大人能光临小店，当真令小店蓬荜生辉，是给俺范家贴金！”</p>
这厮在说道范家二字之时，语气尤重，隐隐有自傲之色。</p>
范家？</p>
明生大略心中有所猜测，十之八九是张家口的范氏。后世的大清皇商之首嘛，看看人家这势力，酒楼都能开在城关之内，这边军究竟是姓朱还是姓范？</p>
正思量之间，楼上的客人尽皆鱼贯而出。</p>
明生抬眼观瞧，这哪里是就食的客人，分明是彪悍的庄客，而且都是精通马术之辈。</p>
短打衣衫，眼神狠厉，宽肩细腰，手掌粗大，双腿不能并拢，膝盖处略微向外。</p>
这可不是天生的罗圈腿，而是长期骑马导致的腿部变形。</p>
“那就多谢了，走着！”</p>
邓暄挥手间，一队缇骑快步上楼，各自查看一番之后，明生方才引着众人上楼，各自寻了一间落座。</p>
范员外对老掌柜耳语一番之后，尾随明生而上，躬身言道“大人，已经安排下人准备酒菜，您稍等片刻。”</p>
明生微微点头，邓暄眉头微皱，言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p>
范员外眼神微微闪烁，随即退下。</p>
待关好房门之后，邓暄坐在明生身旁，轻声言道“大人，此必是张家口之范家，那天井之中有数十匹骆驼，看其模样，应是去往张家口的商队。”</p>
时至今日，边关的大家商贾俱都被四海所调查过，但也仅仅是知其表，不知其里。</p>
范家在张家口经商过百载，有着官准的盐引，茶引等等，也就是说人家是官准的向口外贩卖物资。</p>
当然，官准的数额较小，走私肯定是大头，用屁股想都知道，沿途的文官武将尽皆被收买，偶有清流也会被排挤而走。</p>
便如这小小的范员外，见锦衣卫面不改色，举止从容，代表人家有嚣张的底气。</p>
四海虽也有着官面的许可，但毕竟经营时日短暂，怎的能同这般百年的豪族相比？</p>
俄尔，酒宴奉上，好酒好肉，关内少见的牛肉在这里也是寻常。</p>
正吃喝间，一队军兵打马而至，为首之人铁叶甲在身，彪悍生猛，站在中堂拱手高呼道“游击孙洪图求见锦衣卫千户大人！”</p>
呦呵，麻烦上门，本想着安安静静过关，尽量不惊动沿途的官面之人，却还是未曾躲过。</p>
不是明生怕了他们，他这官职可不是假冒伪劣，而是谋事在秘，不想为外人所知。</p>
可又不能脱了这身皮，只能凑合着过得关口再行计较。</p>
“请！”邓暄凭栏延手道。</p>
孙洪图抖擞精神，蹬蹬蹬几步上楼，打量一番诸人之后，再次拱手言道“关城守将孙洪图拜见千户大人。”</p>
若是按照职衔论之，游击将军自是高过千户许多，但锦衣卫却是不能以此类比，那是天子亲军，哪个敢呲牙试试？</p>
“锦衣卫副千户赵忠廷，孙将军有礼！”明生起身拱手道。</p>
人家姿态摆的到位，明生自是要客气一番。</p>
说起来都是同僚，毕竟在人家的地面之上，不能太过嚣张。</p>
二人各自拿出印信，验名正身之后，孙洪图正色言道“赵大人，按照军中律法，五十人过关者当禀明行止，某为关城之守将，当负其责，烦请赵大人告知！”</p>
来者不善！这就打起了官腔，拿律法压人，若是一视同仁也就罢了，特么的往来进出关卡的军兵多了去了，唯独问某这是何意？</p>
一顿饭食之间，人如旋风而至，这范氏的能量不小啊。</p>
明生也不着恼，笑道“奉九千岁令，前去土默特部购马，怎的，你要拦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