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叹了口气,心想:“白让我为你操心了,才多会儿,你就这么有精神。”回头看看孟神山,孟神山抓耳挠腮就等着他来牵线搭桥,好父女相认。但是孟秋苓却把这矛盾的源头扯到了他正思考的人身上。 </p>
“是孟神山吗?”孟秋苓那已经提得很高的调子,变得更加尖利。也不顾孟神山本人就在身边,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开始怒骂:“以你的身手,只要你上得了台,就一定可以夺得武魁。夺了武魁,还有谁能把你害成这样?他是恼恨我央求着你才去的吗?居然这么痛恨我,而把你害成这样?” </p>
孟神山委屈上了天。 </p>
白风忙替他解释:“不是这样的,秋苓,不是你想得这样。” </p>
“怎么不是我想的这样呢?”孟秋苓根本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一张小嘴“噼里啪啦”投石机一样,“风哥哥,我实话跟你说,我来之前还心存侥幸,觉得能够干出一番宏图伟业的人,绝不会薄情寡性,只能做那白白辜负人的渣。可事实现在摆在眼前了,他先是质疑你的诚意,再因为我的关系,把你伤成这样。我再和他相见,绝不会再有想叫他一声‘爹爹’的妄想。我要恨他,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认他。因为,玄门门主孟神山就是个坏人,是个活该叫人讨厌上十五年的混蛋。” </p>
白风那个连连阻止,怎奈她啪叽啪叽吐了一连串。 </p>
孟神山当然被说黑了脸。 </p>
柳茜儿也逮住这个机会,蹦进来大喝:“放肆,你知道你在谁的地方?又在说谁?”回头叫:“来人!”平日里依附柳馨园的那些婆子、小厮习惯性齐声应喝。柳茜儿命令他们:“把这小丫头带走!”这些人听命而入,突然发觉,要抓那个小丫头,可一定要先经过孟神山。 </p>
孟神山立在屋子里面,如同真的大山一样。 </p>
他没说话,甚至连身体都没转。 </p>
疾步冲到他后面的小厮、婆子猛然醒悟:自己这会儿可是犯了忌讳!众所周知,玄门之中,门主面前,谁也不可能有大过门主的权利。这小丫头是谁?应该怎么处理,倘若门主不在,听夫人的勉强算没有问题。 </p>
可是现在什么情况? </p>
门主就在这里,他没说话,小厮、婆子们擅自冲进来,这是明摆着想找死吗? </p>
孟神山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 </p>
这是等的表示吗? </p>
等什么? </p>
小厮、婆子们齐齐刹住脚,面面相觑。突然有一个特别机灵,慌忙跪倒,磕头:“门主恕罪、门主恕罪。” </p>
其他人见状,再也管不了夫人,一起跪在地上,一叠声叫:“门主饶命、门主饶命。” </p>
孟秋苓突然掩住嘴,瞪大了眼睛,好像恍然大悟。 </p>
白风傻不愣登,拉了她一下,悄声说:“你骂了半天了,我都来不及告诉你:这位,就是你要见的玄门门主啦。” </p>
孟秋苓好像自己真的做下了无比挫的事情,连忙走到孟神山面前,红着脸,目光游离,尴尬之中亦有腼腆,喃喃说:“我、我……我,那个——真不知道!” </p>
柳茜儿恨那些奴才关键时候墙头草,下人都不管用,只有自己亲自上。她怒火熊熊,冲进来,拉长一张脸对孟秋苓说:“死丫头,砸我海棠斋不算,现在连我玄门的门主也敢骂,果然就是不想活呀!” </p>
孟秋苓扁了扁嘴,想要反驳。可是,瞧了孟神山一眼,小姑娘突然眼圈一红,天大的委屈受到了一眼,猛然别过脸,抽泣一声,并不讲话。 </p>
柳茜儿占了上风,“哈哈”一笑:“怎么啦,刚才那么凶,现在哑巴了吗?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到了谁的地盘,应该对谁多加尊重!”她一边说,脑子里一边琢磨:怎么将话题引得,让今天的事情变得不那么没道理才好!她甚至想到了最近道上出现的一个女孤煞,好像也是十五六岁年纪,但是武功奇高,心思狡诈,颇有许多年前震动江湖的紫衫女一开始的特点。 </p>
要知道,紫衫女出现在江湖的那一霎那,许多人可都是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p>
柳茜儿把这一条引出来,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替天行道的位置上。 </p>
她对孟神山说:“神山,我就是太心急了。这样的女孤煞,不管是好是坏,她伤害了太多人,杀掉才是最好的做法。” </p>
白风听她这么说,可急了:“柳夫人,你可不能这样血口喷人。”话没说完,被孟秋苓狠狠拉了一把衣袖。 </p>
孟秋苓从头到尾就没插一句嘴,十五岁单薄的身体就像刚刚长成的一片叶子。白天劈材、晚上睡稻草堆,没有好的吃喝,现在还被一条绳子差点勒死,连日来的折磨,把这片刚长成的小叶子,折磨得快蔫了。 </p>
柳茜儿还这样编排,孟秋苓委屈,生气,无奈,真的双手都抖起来。抖着抖着,连身体都微微发颤。目光用力盯着地面,不求饶,更不将骨子里的软弱表现出来。 </p>
白风非常心疼,低声道:“秋苓,你没事吧。” </p>
孟秋苓脸一歪,斜目瞅他。 </p>
这小眼神,突如其来一道利芒射出来,旋即转为凄迷。 </p>
白风呆了一下,很快,又为孟秋苓的不敢抗争感到愤慨。 </p>
柳茜儿根本没把这样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她只拉着孟神山的衣袖,大声说:“神山,你快把她抓起来啊。就是这个女孤煞,不仅砸了我的海棠斋,估计那个混进小武会的黑枭帮,都是她给引来的。” </p>
孟神山低头瞧她:“茜儿,为什么你老是‘女孤煞’‘女孤煞’的叫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p>
柳茜儿呆了呆。 </p>
孟神山冲着她冷冷一笑,转过脸去,一脸落寞,双目中全是寂寥。“她骂我骂得对,我确实是个坏人,是个混蛋!”说着话,孟神山耳目不错落在孟秋苓身上,慈爱之情溢于言表,“如果被你这么骂一顿,就能消解掉十五年来心中的不开心,那么,身为你的父亲,我会非常开心。” </p>
“什么?”柳茜儿彻底呆了,“父……父亲?刚才——” </p>
孟神山转目道:“刚才她不是说到‘爹爹’这个称呼吗?” </p>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柳茜儿双手举在身前,好半天才一起用力往下一甩:“孟神山,这个小丫头是个疯子,你不会也跟在后面一起在我面前发疯吧。你哪里来这么大一个女儿?她说认你做爹,你就真的是她爹吗?” </p>
孟神山说:“我知道我是她爹,已经很久了。” </p>
“很久?有多久?你什么时候在外面勾搭上的女人,生出这样一个孽种?” </p>
“柳茜儿!”孟秋苓猛然大喝。 </p>
打断了柳茜儿和孟神山这一番剪不断理还乱的争吵,孟秋苓一扫柔弱,迈步来到孟神山身后。 </p>
她面对柳茜儿,浮萍无根般的孤苦无依消失了,刚刚还保留着的泫然欲泣,自如切换,一下子变成昂首挺胸傲然以对的模样。</p>